“不说我已立下‘不杀之誓’，就是我如此对他，便算侮辱吗？

那曾被他玷污过的女子、毁坏的家庭又算什么？

田伯光，你作恶时可曾想过，被你玷污过的女子以后会怎样。

脸皮薄些的，怕是会当场寻死。

即使幸存下来的，日后也要过着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一辈子再也抬不起头来。

相比那些被你毁掉了人生、痛不欲生的女子，你此刻所受到的些许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蝙蝠大侠声音不急不缓，却低沉地好似直刺人心。

面对林平之的责问，田伯光梗着脖子闭眼，一言不发。

令狐冲却有些羞愧，面色涨的发红。

林平之又从腰带格子中，掏出一沓东西，抛向令狐冲。

其中有信纸，有衣裙撕下的碎布，甚至还有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名字的请愿书。

令狐冲翻看着这沓东西，上面有带字迹的，写着’恕女儿不孝…’‘…孙李氏绝笔’等，有些不带字迹的，干脆就是一些惊心的殷红手印。

一时间他只觉的满眼都是血色，仿佛那些字迹不仅印在碎布上，也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

想起刚才还为田伯光挺身出言，却不知其曾犯下的罪恶令人发指。

百姓受武者作乱之苦，竟已这般严重！

心血翻腾，激荡的心绪难以自制，‘噗’的一声，竟被激出了一口鲜血。

仪琳，慌忙扶住他，连连呼喊。

他却好似未闻一般，呆呆的坐在了地上，只是还能听得他口中呢喃。

“难道这江湖非要有个教父压制着，百姓才能少受些苦吗？”

庄宁也没想到令狐冲受到的刺激这么大，连忙上前查看，施展内力为其推宫过血。

不一会功夫，令狐冲脸上就浮现了一丝红润，虽还看着病恹恹的，但已比刚才好了不少。

只是此时的令狐冲仍紧紧握着那些无声的控诉，脸上再没了方才的任侠义气，目光中多了抹思索与沉重。

庄宁见令狐冲已敲打的差不多，便示意林平之继续。

“我虽惩戒恶人，但也讲究证据，不会如某些自诩正道的人士，不分是非，凭白对方套个污名。

打着惩戒除恶的名号，实则是肆意妄为，铲除异己。

刚刚那些东西，便是你近年来作案的证据，有已死之人的绝笔，也有尚存之人的请命。”

丢了人根的田伯光只是满脸死灰，不住的念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即便如此，林平之的声音也未缓上分毫。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你那么多年犯下的罪恶，岂是一死便可以了结的。

以后的日子，我会遣人监督你，穷尽你的后半生，为你犯下罪行的人家做牛做马。

你可以试着期待他们哪天原谅了你，才能一死了之。”

听闻于此的田伯光，脸上肌肉顿时狰狞了起来，似是想到了自己的后半生，面对那些恨不得餐其肉、饮其血的人，受尽刁难折磨，却是连死都不能。

“不！不！我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吗。也好，我也觉的这样的惩罚太轻了。

既然你不愿取得那些人家的原谅，那就感受和被你侵犯女子一样的痛苦吧。

我手下有擅于开刀动骨的神医，可以给你下身修改的如同女子一般。

将你梳洗打扮一番，送进各个监押囚犯的牢狱，让你也尝尝被人强行侵犯的滋味。”

“放心我会让人看着，我不会让你死的。

相反，我还要让你好好的活着，活成一个招牌。

我会让说书人，将你的事迹撒播到大街小巷，让所有和你有相同想法的人知道，祸乱百姓到底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也许你田伯光还有机会，因此名扬百世。”

林平之这番话特意放大了声音，整个回雁楼上下都听地清清楚楚。

相比冰冷的声音，蝙蝠大侠所述的内容更让人发寒。

一时间酒楼中人，尽是倒吸凉气，就连一旁的仪琳小尼姑都吓的缩了脖子，忙念了几声佛号。

田伯光也好像因过于激动，一时竟恢复了行动力。

他一边尖叫着，一边从窗户蹿逃了出去，那速度竟比未受伤时还要快了一截，林平之一时竟来不及拦截。

众人只见蝙蝠大侠抬手一扬，腕部射出了钩索，循着田伯光逃走的方向荡去，转眼也消失在了酒楼。

庄宁也望着田伯光离去的方向出神，仪琳见此好奇，也循着庄宁的目光望去，只见大街上除了有几个孩童在吟唱歌谣，便再无什么新鲜事了。

“两位都是信人，希望两位不要将我和蝙蝠大侠的关系透露出去。

毕竟曝了光的蝙蝠大侠，更容易被不满他行侠的恶人坑害。两位也不想将来有一天，蝙蝠大侠因你们而遇害吧。”

令狐冲依旧是面色凝重的样子，不过仪琳小尼姑却是心中腹诽。

“你若有心隐瞒，凭你诡异的武功，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你们有关系。蝙蝠大侠真要出了意外，你这古怪的高人怕是关系最大吧。”

当然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

不管二人心中何想，当下纷纷承诺，不会泄露此事。

“看你们这么知趣的份上，再告诉透露你们件事。

后天，刘正风金盆洗手，到时你就能知道五岳之首，嵩山派正道高人的嘴脸了。”

二人知道这人所知甚多，刚想详问，却见那人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

衡阳城北，一处青墙环绕的小院。

文弱的少年，正对着空处‘哼哼哈哈’地习练拳脚，不时地发出飕飕的破空声。

不远处的屋前椅子上，正躺着一个年纪稍大些的青年，青年一边嘬着茶壶，嘴中还不停地挑剔着少年招式的不足。

此时少年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静静望向墙外，好似在聆听着什么。

“金盆洗手，羊入虎口。家破人亡，魔王乱走。”

在院内隐约可以分辨出是几个孩童清脆的歌谣。

少年走到青年一旁的椅前坐下，道：“庄大哥…”话刚出口就见青年瞪过来的凶狠眼神，少年连忙改口。

“阿福…你看这不是没有外人吗，外人面前我一定会记得叫你阿福的。”

庄宁淡淡道：“少爷，让你叫阿福，不是为了给外人看，而是蝙蝠侠身边必须有一个阿福，这是命理。

若是没了阿福，蝙蝠侠不是丧命，便也要坠身魔道。”

林平之不解，但也不准备多问。他已习惯了庄宁口中，时常就蹦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

“阿福，如今的衡阳城里随处可见孩童唱这样的歌谣。

‘金盆洗手，羊入虎口’难不成是说刘正风金盆洗手会出现变故？

可刘正风在衡山派位高权重，谁又敢在这衡阳城找不痛快？”

庄宁不以为然道：“若出手的是五岳盟主的嵩山派呢？”

“可为什么？嵩山派出手有什么理由吗？”

“刘正风勾结魔教长老曲洋，算不算理由。”

“啊，这…”

“少爷，阿福就给你说说这江湖事，省得你哪天也走上了歧途。

左冷禅野心勃勃，一直想促成五岳并派，称雄武林。嵩山派对刘正风出手，曲洋也不过是一个借口。

插手刘正风之事，既能名正言顺地插手衡山内务，又能打压衡山士气，巩固他五岳盟主的威势，左冷禅何乐而不为呢。”

林平之自幼富贵，哪懂得江湖这些弯弯绕绕，听得也是大受震撼。

“不想名门正派中也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龌龊事。

只是可怜了刘正风，他怕是难有好下场。”

庄宁接着道：“不论正邪，江湖上有几个好人。江湖上厮混的，哪个不是为了名利两个字。

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号，这些江湖中人别说陷害同道，就是妻女也可杀得。”

庄宁一脸正色地看着林平之。

“少爷也当谨记，蝙蝠大侠投身黑暗的那天起，便已和名利二字割断了关系。

你可不要一时贪图名利，暴露了身份。

你要知道，黑暗中的蝙蝠侠，永远是令人畏惧的恶鬼；若暴露在阳光下，那就不会再让人畏惧，他们会知道蝙蝠大侠也仅仅只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而人都是有弱点的，到时等待蝙蝠大侠的将是无尽的恶意。

恶人会用无所不用其极的下作手段，伤害他的身体；所谓的正道会用名声利益，同化他的精神。

到那时就再也没有蝙蝠大侠了，剩下的也是个身着怪异铠甲，哗众取宠的小丑。”

林平之顿时有些沉默，他没办法否认，在一声声蝙蝠大侠的追捧中，他确实喜欢上了这种扬名的感觉。

他喜欢在黑夜中惩奸除恶的快意，喜欢被人感谢时的成就感。

他有时甚至幻想着哪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张扬地揭下自己的面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林平之就是蝙蝠大侠。

但庄宁的这番话，就好像一盆冷水，顿时将他对蝙蝠大侠种种风光的幻想，冲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