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只有两人,其余守卫听了命令,早就退到了百米之外。
韩涟道:“彝叔,你此行的两千精兵,可抵得上寻常数万士兵啊。不过有的话我只能和你说了,若不抑制土地被豪强兼并,不减少赋税,你能救得了京兆府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呢?难民只会越来越多,这次是西北等地,可日后广西、广西、江南……唉!”
种师道也感慨道:“你为文臣,还能说些话,我一介武将,即知国事,安能逾越。”
“我到京兆府后,再也无心上书,唯一心想造福一方百姓,遂重修城墙工事,修整兵器,招募义兵。近来几日才发觉,个人做的再多根本无法挽救,就拿流民作乱来说,若不是你来,我怕这次定是难以抵抗。话说回来,我在京任职时,封驳官、御史台和那帮谏官,平日里就只会做一些举荐官员,审查奏章等无关痛痒的事情,规谏圣上,参议朝政几乎不发言,真是读书人之耻,一件正事也不做啊!”
“他们悉数都被权相所控制,你之所以被调离京师,来到这京兆府还不是因你上书参奏。”
种师道突然盯着韩涟说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话:“明允,其实我有时候挺恨你们这些自称饱读诗书,进士及第的读书人。若像你一样为清官良臣,能清慎勤政,廉洁自律,忠君忧国那自当是民众之福,社稷之福。可你看看如今的大宋朝,几人能像你一样,大都为权利争宠斗的死去活来,这就是读书人的风骨?可笑啊!自古武死战,我弃文从武,一腔报国心,即便血撒疆场,为国捐躯我甘愿,可如今这朝堂,一群读书人染指军备战局,战场瞬息万变,那诗词写的好,能御边疆万敌吗?滑天下之大稽那宦官童贯竟位居太尉,主管枢密院事,个人荣辱是小,贻误国情谁人能担得起此责?日后亡国,定和此人脱不开干系,亡国之贼啊!”
说至动情处,种师道握拳竟一拳将那城墙砖砸成两半。
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们虽已经年过花甲,大宋朝的命运气数已尽,或许不到他们归天,这大宋朝就亡了!
种师道眸露泪光:“明允,有些交心和大逆不道的话,也只能与你说了。流民作乱,他们只不过是想活下去,他们错了?还是我们错了?还是说这世道本就乱了?这样下去,大宋朝要乱啊!”
韩涟:“不论按之前的《宋刑统》还是现如今的《盗贼律法》皆规定,持械抢劫者,不论抢劫是否成功,都一律处死,你我之举,只不过按律法办事!法不容人啊!”
……
接连两日,那秦岭中的山匪被剿的差不多了,唯有深山藏匿的十之一二因山路险阻,难以行进,这才停止!
有的山匪寨子,神卫军还未攻入,就已经缴械投降,对于这些人也自当收监关押!
深夜,赵瑶儿望着皎洁的明月。
“他怎么就能料到要剿匪呢?”
“简直神了!”
起初大家服于她,只因她武艺高强,加之本就是女儿身。所以她也偶尔能听到底下人不满的声音,诸如女流之辈,有勇无谋而已。
不过经此决策,赵瑶儿在清风寨中的威望越来越盛。
若不是她早在一个半月之前突下决定,要举寨搬迁,往秦岭更深处迁移,这次清风寨怕也是形神俱灭,荡然无存!
当时还有不少寨中人阻止她,她也生出了是否要相信秦晨。
但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正如秦晨所说:“你赌不起!你一旦赌,就是将清风寨数百号人的性命,置于危境!”
所以还是力排众议,下令举寨搬迁!
她走出院子,寨中巡夜守卫人比以往更专注,因这三日剿匪已经让秦岭山匪人人自危!
先前也曾有京兆府守军前来秦岭山种剿匪,但都是无功而返,这次确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赵瑶儿当然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给山寨中人,她需要威望,需要带领山寨继续走下去的信念。
加之,一月之前已经于城中买粮,足够清风寨所有人撑到明年开春。
因此,她下令,若非她的允许,除了前方半山盯梢的人,所有人不得擅自下山,以免泄露位置,给清风寨造成灭顶之灾。
“寨主,这么晚还不睡呀?”
“出来走会!”
几位手下坐在凳子上,闲来无事喝酒取乐。
“寨主,要我说,您真的是神了,我一周下山前,粮食已经有价无市了,各大粮铺都关门歇业了。”
“要我说逍遥寨主,让我们换山寨位置这一招妙棋,你就好似长了天眼似的,能够看到未发生的事情。”
“逍遥寨主,未卜先知,让咱们能安稳躲在这深山中,还能饭吃,真是棋高一着。”
“这几日,半山盯梢的兄弟说,真的是太惨了,山匪根本不是那些兵的对手,不反抗还好,全部收押关监,若是反抗,直接一刀一个,比切萝卜还容易。”
赵瑶儿心里感觉一暖,毕竟别的山匪寨子都被悉数捣毁,清风寨还安稳无事。
“行,你们少喝点,赶快睡吧。”
其实在生死面前,她也不想懂什么大义,觉得自己欠了秦晨一个大人情!
不然现如今的她可能就拿起刀和官府的人真刀真枪拼了起来。
寨中无粮,数百号人等米下锅,她会毫不犹豫拿着刀出去抢,而且只会比其他山匪勇猛!
只因,她也有想守护的人!
她不杀无辜之人,但也做不到秦晨那般善良。
成长遭遇不同,她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她可怜别人,谁来可怜她。
她不指望别人理解自己,从当上寨主的时候起,她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两日,寨中人看自己的眼神多了一份敬佩,多了一份信任,这就是她想要的。
……
距离秦家村约七八里的官道上,流民队伍长的看不到头。
只见走在前边的带头人,眼神示意,心领神会的他们便又要开始筹划抢劫村子了。
上次他们从罗家村抢的物资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们也不知道该抢那个村子,只知道是下一个村子。
至于叫什么,根本不在乎,完全就是随机!
西夏近百号死士,大约已经煽动组织了大概五千多人的队伍,分为十几拨,他们要为接下来的流民攻城做准备。
所以必须再抢劫几个村子,这样才能将事态发酵,将人数壮大,从而吸引那些不愿意抢劫的流民!
但流民只要看见一次,抢劫能抢到东西吃,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失去人性。
人性算个屁啊,人类最原始的想要活下去的兽性占据了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