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尼·布鲁斯的工位是一个正好两平方米的小隔间。
这样的隔间有着很多,足以将他与数百同事和他们翻页的沙沙声区隔开来。
房间上方是敞开的,墙壁向上延伸,在远非他目力所及的地方,悬浮着监督伺服颅骨,他们定期掠过,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和其他人的小隔间中只有一个安装于活动扶手上的流明灯,灯光只能勉强照亮小桌子。
小隔间中剩下的家具包括一个植入墙壁,覆盖着沉重青铜格栅的小通信发射器,一堆紧挨着墙壁拥挤在一起的高高的木质架子,刷着低调的黑漆。
还有一把古老的金属椅子,琼尼不知道这把老古董服侍了多少位主人,反正从他被分配到这个房间起,它就在那里,座位上的软垫已经被几代人的屁股蹂躏的相当单薄,这使得琼尼时常感受到金属椅面的冰冷寒意。
小隔间的外墙上有着用于接受往来公函的宽阔槽口,这里就是琼尼工作的地方,每日重复着简单机械无聊透顶的誊写工作。
琼尼白天待在小隔间工作,晚上则回到宿舍。他们去盥洗室和食堂都有着严格的时间安排,每月要去一次小教堂,定期接受精神与信仰的评估。
偶尔还要去总监的办公室,那是十分令人畏惧的时刻,尽管如此,,他的生活依然像帝国境内大部分人一样,机械麻木,仿佛某种机器上的固定螺丝。
他的上班时间是十一个小时,目前已经工作了整整7个小时。
每隔九十分钟,便会有新的文件送来供他处理,走廊里金属手推车尖锐的车轮声会准时传来。
他听到了有人在墙外走动的声音,以及隔壁工位分配文件的沙沙声。
稍后,一叠厚厚的文件从投递口的金属卡槽中戳了进来。
那是超乎想象的数量,尽管早已习以为常,他还是被吓啦一跳,通常在这个时间段的文件数量会逐渐减少才是。
这些柔软的羊皮纸,尽管只有十几张,却分量十足,过于机械的工作使得他手指有些麻木,一不留神,“砰”的一下,厚重的纸张散乱在地上。
这些不必要的失误令他心烦意乱,,毕竟如果被发现,现在没浪费一秒钟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这使他再重新整理时,不得不向帝皇祈祷,祈祷他的失误不会被发现,祈祷那叠散乱的文件没有打破帝皇命定的顺序。
突然一份公函上的残句引起了他的注意。
“次大陆发现战争军阀戈骨滋……”
这份公函!
琼尼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这使得他近乎在本能的驱使下,按下了通讯发射器下方的红色按钮。
刺目的红色光芒满怀着恶意闪烁不断,这一度令他犹豫起来,也许一时冲动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对于帝皇的忠诚依然鼓舞着他的内心。
通讯单元连着档案部,那里针对书吏甄别出的不同等级的公函进行分门别类的处理。
“要求觐见!”
琼尼用令自己佩服的勇气清楚的说道,这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是为了帝皇,牺牲的英雄。
通讯器发出嗡嗡声,灯光闪烁。
几秒种后,一个伺服颅骨从黑暗的天花板中飞到了他的隔间之内,
金属颅骨上遍布着金属线缆,猩红色的电子眼凝视着他,令他感到本能的畏惧。
“处理书吏琼尼·布鲁斯,说明问题。”伺服颅骨发出机器般的冷酷声音,他的话语有着奇怪的韵律,和红色的电子眼同步闪烁。
“是的,我请求觐见总监金德里希·格雷姆大人。”他说道,并拿出一份公函。
那个颅骨漂浮下来,一道红光检视着那道公函,确定无误后。
墙壁中的通信器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怎么回事?琼尼·布鲁斯?有什么情况需要你越级上报?”
金德里希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快,透过静电声传了过来,丝丝作响。
“我需要觐见您面谈!”琼尼谦卑地说道,但语气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坚韧。
金德里希沉默了几秒,他能够感受到书吏的坚持,通信器中丝丝作响。是他在权衡利弊。
“好吧,书吏,希望你的理由足够充分。”金德里希疲惫的说道,“赶快。”
在一阵噼啪作响的电子音后,隔间的金属门扉发出咣当一声。
房门打开时发出的金属尖啸声在空寂的走廊间反复回响,拉扯着人的神经。
立刻,羽毛笔,翻页乃至于所有书吏的集体呼吸声都逐渐消沉下去,在每一堵墙后,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倾听着。
琼尼走了出来,房门在他的身后关闭,同样尖锐刺耳。
几秒后,没有收获的书吏们只得悻悻地继续工作,沙沙的书写声再次恢复,并且变得急躁起来,毕竟浪费的每一秒这种都令他们感到罪孽深重。
“来吧,跟上。”先前那个伺服颅骨飞到琼尼身前,与他的肩膀高度齐平。
它指引着琼尼前进的方向,并用一旁的白色探照灯照亮了幽暗的走廊。
在走廊两侧排列着一间间矩形房间,每个房间内又分为十个小隔间,与中间的走廊主干道组成了一种极其对称却缺乏美感的网格图案,如果说类似的东西,大概就是关押犯人的监狱吧。
琼尼穿着拖鞋的双脚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无声地行走着,但浮在身前的伺服颅骨却发出了令人烦躁的嗡嗡声,那是重力叶轮在高声鸣啭
,这让他很不自在,似乎暴露在无数道目光之中。
这声音无疑引起了隔间中人的注意,在每一道金属门扉内,都有一道视线投来,或男或女,他们无声的眼神在打量着琼尼,好奇这个陌生男人发生了什么事。
琼尼几乎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思绪,那些视线堆叠起来有着难以承受的重量,压抑地令他窒息。
尽管他知道那些只是他的幻觉,他不是为了自己,他在做一件值得帝皇赞赏的事情。
尽管他在低声祈祷,并确保在路上经过的每一个神龛处都跪拜祈祷,但依然没能使他感觉好过一些。
这是一条令人窒息的道路,更加绝望的是它还十分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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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相对的,在这栋建筑的天花板上还要高得多的地方。
蔚蓝的苍穹之下,洁白的云海之中
在太阳的照耀下,巢都最高处的停机坪上,一支庄严肃穆的仪仗队列队而立,中间空出一条铺就红毯的走廊,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士兵九十人为一列立正站好,各种旗帜和旌旗随风舞动,苍茫的号角声在风中回荡。
头顶上,天空愈加阴沉,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汇成一股奇异的嘶鸣。星球总督阿莱克希斯身披金甲,金红两色相织的名贵礼服仿佛皇袍般有着十几米长的披风,过于沉重不得不由6名机仆进行托举。
他的脸上涂抹着神圣的金色颜料,显得精致而贵重。
阿莱克希斯的手中持着一柄镶嵌了无数珠宝的黄金权杖,腰间佩戴着精工仪式剑。斜跨腰身的三色勋带上挂满了各种勋章。
侍卫们环绕在他身边,长剑出鞘,众星拱月一般,守卫着这颗星球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