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不到十二点，何雨柱在后厨饱餐一顿后，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得益于有副好身体，两个人一天的活，他一人半天结束任务。

（不干活是不可能的，不干活是耽误生产，根本性错误，犯了这种错误，等于犯罪，分分钟给你开除厂籍）

至于早退，完全不存在的，门卫都认识他，点点头就能过去。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门卫如此好说话，自然是因为能得到好处。

门卫平常来后厨拿点盐，拿点酱油啥的，大家都会当没看见。

说起来，门卫虽然工作与后厨的人不同，但享受的待遇却是相同的。

白羽潇洒离去，却不知他的潇洒将会给许大茂带来多大的伤害。

许大茂此时已经在“招兵买马”，准备等晚上下班后，给他一个教训。

结果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怜的许大茂苦等两小时，白喝一肚子寒风。

他还以为是消息走漏，白羽不敢出来呢。

大路上，白羽拉着小推车，东边瞅一瞅，西边望一望，要不是身上轧钢厂发的绿军大衣，人家都以为他是土包子进城。

六七十年代，是爷爷奶奶辈的时代，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时代，国营饭店，照相馆，供销社，小孩子的着装，甚至小巷的公厕都是新颖的。

原本只能在影视剧才能看到的场景，现在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多么奇妙的一种体验。

虽然许多地方跟他的想象有很大的出入，比如坑洼不平甚至泥泞不堪的道路，还有高清画质的露天黑白电影。

电影的事值得一提，黑白电影在白羽心里属于画质最低的一个等级，但实际情况出乎意料。

电影画质还不错，虽不是纤毫毕现每个毛孔都清清楚楚，但人物脸上的痦子还是明显地看出来。

当然白羽没去看过，这些都是何雨柱的记忆片段。

他这次出来，并非特意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出来闲逛，而是有正事要办。

家里的首要的问题——缺煤，不把炉子烧起来，都没法住人。

小门小户买煤炭，甭指望送货上门，都是自家推着小推车带上麻袋铁铲，来回倒腾。

好在煤店离白羽居住的地方并不远，拉着小推车走上半小时便到了目的地——老道口煤店——一个类似保卫处的地方在纸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五个大字。

铁门有一大一小两个出入口，大的供汽车运货，小的供人买煤。

由于刚月初，卖煤的人络绎不绝，大多跟他一样，推着小推车，带着麻袋铁铲。

白羽跟着人流，走进大门。

这地方叫煤店，不过一点也不像个店，反而像个厂，里面有一大片露天的空地，周围一大圈都是铁皮屋。

煤炭，或者说煤渣被堆放在空地上，跟他一起的人群不少人都开始撸起袖子铲煤渣。

白羽随便找了一处人少点的地方，摊开麻袋装煤。

煤矿，冬天的重要生活物资之一，每家每户都有一定配额，因为来回运输麻烦，所以多数人都是一次性将配额全部取出。

白羽的煤炭购买证上面的配额是七十五公斤，所以一次性搞定这么多，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忙活五六分钟，装满三大袋，一袋大概五十斤。

正准备完工，起身去称重交钱，却在人群中看到一道熟悉且特别的身影。

特别是因为她的行为特别，别人都是用铁铲铲，而她是徒手划拉。

熟悉是因为她是何雨柱的“老熟人”，见过两面，想过上百遍的老熟人——冉秋叶。

搭讪的机会千载难逢，白羽没打算错过，目的不言而喻，夜里很冷。

不管能不能成，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

“冉老师，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

冉秋叶扭过头，看到拿着铁铲的白羽，有些惊喜。

“何雨柱同志，能不能将你的铲子借我用一下？”

“你拿好袋子吧，几铲子的事，什么借不借的。”

看着已经装了大半的麻袋，冉秋叶也没客气。

“行，那谢谢你了。”

“客气，你是第一次来买煤吧？”何雨柱边干活边问道。

“嗯，以前都是我哥来买。今天我正好顺路，本想先买一点用着，没想到会那么麻烦。”

白羽心想：顺路会带麻袋？还会带上购买证？真是拙劣的谎言。

人家不想说自然是有难言之隐，白羽没兴趣探究人家的秘密，只是感叹道：“生活嘛，不就是看起来简单，可真当自己做，才发现是一团乱麻。”

冉秋叶日若有所思，然后露出左边脸上的酒窝，玩笑道：“何雨柱同志，听你说话的样子可不像个厨子。”

白羽问道：“哦？你说我像什么？”

“像个哲学家，生活的哲学家。”冉秋叶不假思索道。

白羽嘿嘿笑了笑，说道：“哲学家，我哪有那本事。我这辈子唯一可能成为的家，就是老人家。”

“什么？老人家？”冉秋叶被他无厘头的话语逗乐，“何雨柱同志，说起来我还要向你道歉，你不仅是个热心肠的人，还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那天晚上我不该那样说话。”

白羽知道她说的是偷车轱辘的事，于是挥挥手，示意自己不计较。

煤炭的价格是两分钱一公斤，他花了一块五买到七十五公斤，待会还要去煤铺，让他们把煤灰压成蜂窝煤，二十五公斤一毛钱，还要花三毛。

七十五公斤的煤，除去人力费用，统共要花费一块八，现在一公斤猪肉的价钱。

与五十年后相比，如今的煤还便宜一些。

两人忙活比一个人忙活得速度要快不少，二人很快便从煤厂走出来。

冉秋叶将自行车推过来，准备将自己的一麻袋煤渣放在自行车单杠上。

“看来你真是第一次来。”白羽无奈道，指了指旁边骑自行车的人，“你看看人家放哪，你放哪。”

冉秋叶看过去，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对，人家放在后座可以多放一袋，她放在单杠安全一些不容易掉落。

白羽看着她一脸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样子，再次提醒道：“你放单杠上，裤子还要不要了？这东西沾到衣服上，洗都洗不掉。”

“这样吗？对不起呀，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有什么可道歉的，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反正待会还要去煤铺，放推车上，一起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冉老师，你就别推脱了，再磨叽天都快黑了，待会我还要去菜市场买菜呢。”

“那好吧，你等我停下自行车，一起推吧，蛮沉的，两百多斤呢。”

“没事，这点重量算什么。”

白羽没那么严重的大男子主义，对他来说，实惠最重要。

显然两人一起推车更容易搭话，所以冉秋叶在白羽半推半就的默认态度下成功地在后面呼哧呼哧得推车。

白羽将车速控制在正常行走的速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让白羽颇有收获。

比如她家里有个哥哥，原先是酱油厂的科长，现在受家里的影响，被厂里降为普通工人。

一家六口，住在一起，除了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个嫂子以及一个三岁的侄子。

听冉秋叶的语气，似乎对嫂子没什么好感，对哥哥貌似也不是很感冒，当然这只是白羽单方面这么认为。

他也将自己的家里的大概情况，包括自己的外号，傻柱的由来，跟她说了一遍。

两人的话题都是在探寻对方的家庭状态，搞得跟相亲一样。

可话又说回来，在这个风气严谨的年代，两个将近三十的未婚男女，最好的话题只有这些。

不过白羽跳跃性的思维以及天马行空的“未来现实”还是让他在冉秋叶面前狠狠装了一把。

本想着回去取车的时候，再邀请她一起去菜市场买菜，接下来为了表示感谢，请她吃顿晚饭，来个一条龙服务。

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

他回去堆放蜂窝煤的时候，贾张氏不善的目光以及院中诡异的气氛，都让白羽觉得不太对劲。

所以白羽提出请她去国营饭店吃一顿，不出意外得被拒绝了。

也是，关系没有明确之前，一男一女单独在外吃饭是不太符合礼仪。

被拒的白羽提着从菜市场卖的一条鱼、两斤白萝卜、半斤卤鸭脖，还有一瓶小酒，回到大院。

刚进大院，便听到秦淮茹委屈的抽噎声，以及贾张氏假惺惺的哭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