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等清水澄从对习题的思考中短暂脱离，停下手中的笔时，已经是四点五十三分。还有三十七分钟，加油，清水澄，再坚持一下！

她收起刚刚完成的一页数学练习题，随后又拿出一页地理试题准备熬过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比起数学来说，还是地理这类科目被打断思路更加无所谓一点。

只是还没等她阅读完第一道题目，一张纸条就从她右手边直直递到她的视线上，一行大字映入眼帘：“我们走吧，今天早点回家吧!”

不用细想，这种时候只有小泉奈才会给她递纸条。不过奇怪的是，小泉奈虽然学习不太刻苦，但也从来不会早退。

和清水澄一样，小泉奈也是个很“守时”的学生。“规定的时间内干规定的事情，如果需要以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的方式来获取更高的成绩，那我的人生就太可悲了。我的休息时间才更宝贵！”说着这种令人痛恨的话，小泉奈的成绩却从未跌出年级前三——这大概就是强者的余裕吧。

清水澄疑惑地沿着手臂伸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小泉奈早就收拾好书包，正对她眯着眼微笑。

原来小泉奈早就勾着身子悄悄地挪到她了身旁，一把抓住了她拿笔的手，嘴径直凑到了她的耳边，随着话音吐出的气息让清水澄的身体有些颤抖：“小澄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有烦恼的话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哦。走吧，澄~酱！”

还能怎么办呢，这个天然笨蛋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是总有些时候触觉就突然惊人的敏锐起来。真是头疼，完完全全被看穿了。

清水澄无奈地收拾起东西，然后被一旁迫不及待的小泉奈拉出教室。明明平时在两人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她，现在却像极了一只听话的金毛寻回犬，毫无反抗的意图。

提线木偶般的清水澄被友人兴奋地拉出了校门，她们的步伐终于放缓。

“小澄想去报名吗，那个新出的乃木坂？”小泉奈单刀直入。

“...为什么这么问？”清水澄打了个颤，这也太快了一点，都还没准备好怎么开口。

“因为小澄是第一次问我偶像相关的问题呢，明明我以前说过那么多，小澄却总是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倒也没有那么不感兴趣，我只是...只是有点听不太懂...嗯嗯，就是这样！”清水澄勉强应付。原来你也看得出来我不感兴趣，我还真以为你是那种完全不看人眼色的八嘎，原来你是故意的！

“小澄不要偷偷摸摸在心里骂我哦，你是什么心情我可是一眼就能从你的脸上看清楚，讲到喜欢什么的时候眼睛里发着光，不感兴趣的时候笑起来眉头都是皱巴巴的，完全提不起精神。还有不开心的时候也是......”小泉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好好好，我知道了。绝对不会在心里骂奈酱的，毕竟奈酱这么可爱，还这么了解我。”

“唉，所以说小澄总是这样一副完全不生气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头疼!明明是我做得不对吧，一次又一次拉着小澄单方面说着你不感兴趣的话题，明明看出来小澄没有兴趣，却从来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我现在理直气壮地说着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在乎这样任性的话，小澄却还是这样一脸没关系地看着我。”小泉奈不知为何激动起来。

“呐，很累吧，小澄你。”

“怎么会呢？奈酱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再说我也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值得一提，总不能我们聊天时不允许奈酱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全部说些日常八卦吧。”清水澄连忙摇头，很快地回应。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小澄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啊。那就先不谈这个，还是说回乃木坂吧，奈酱究竟是想问些什么呢？”小泉奈似乎看出了什么，主动转移了话题。

“比起乃木坂，我更想先知道，所谓的偶像...idol，到底是什么呢？”

“诶，让我想想。嘛，作为一个偶像厨，idol当然是舞台上蹦蹦跳跳的青春肉体啦！看着原本形象朴素、性格各异的小姑娘们一步一步改变自己，有所成长。在舞台上也从陌生到变得熟悉，肆意挥洒每个人独特的魅力，这和少年热血漫画不是一样的吗？而在台下作为观众的我们为其感动为其应援，声嘶力竭地呐喊，真是青春啊！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可能都在成为大人的过程中丢下了儿时的梦想，他们看着怀揣着梦想的女孩们义无反顾向着山顶爬去，那种毫不服输的倔强，又怎能不令人生起感动，为女孩们提供一份力所能及的帮助呢！他们感怀于自己的遗憾，却又为点燃他人的梦想拾起柴薪，偶像就是这样汇聚群体的力量造就的奇迹!

所以归根结底，偶像——就是梦想吧。”

小泉奈语速很快，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对偶像的喜爱中。脸上浮现的还是和以前谈起偶像时一样的神情，唯一不同的是这是清水澄听得最认真的一次，小泉奈所说的每一个字在她的耳边都那么清晰，就连那话语里蕴含着的热爱，也一并传递到她的体内，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跳。

清水澄有些恍惚，但随后又被小泉奈的话叫回过神来。

“所以，小澄，想去试试吗？出道成为偶像什么的。我看乃木坂就很不错，又是索尼这种大会社出品，目前还在成员募集中就已经打上了AKB48公式对手的称号，看上去就是野心很大的样子。要不报名参加试一试嘛，成功的话，我就是小澄的第一个粉丝了哦！”

“根本不可能！我还要考大学呢！再说了，我这个样子，怎么成为偶像呢？刚刚奈酱也说过了吧，偶像们都是不服输的向上攀爬，我这种得过且过的人要上台去被炎上吗！谁会相信我能够实现他们的梦想啊！”清水澄强力地反驳，是从未有过的大声量。

“小澄这次竟然有好好听完我的传教吗？真是感动！”小泉奈狡黠的笑了，“可是，刚刚说的那些，只是我个人的理解哦。谁也没有办法完全定义偶像呢，就像谁也没有办法让粉丝喜欢上一个偶像，除了粉丝自己。也许大家正需要一个你这样的偶像也说不准呢，在没有出现之前，谁也不能笃定这一定不会发生。这也算是偶像的特点之一哦，无限的可能性！”

“你说的这些谁懂啊！就别拿我开涮了，我已经有些后悔问你这个问题了。”

“我没有在拿小澄开涮，自从小澄说过对我说过自己不喜欢被人开玩笑之后，我就没有再对小澄开过玩笑。”小泉奈的语气严肃起来，“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如果是小澄的话，说不定就能成为特别的那个偶像——独一无二的存在!或许，正有人期待着这样的偶像出现吧。”

清水澄无奈苦笑，并没有再去反驳什么，她试着张开口，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奈酱是认真的”，当清水澄意识到时，这六个字已经直勾勾砸晕了她的脑袋，这份沉甸甸的期待如同大石突然压上心头。

“我真的可以吗，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和奈酱说的一样，期待一个偶像的我吗？”她无法不去怀疑，这是条一眼望去就前途未卜的路，理智告诉她没有那么多天真的希望可言。

但是有一个声音，有一个声音从身体里传来，像是恳求又像是斥责：“试试吧，失败也没有什么损失，考大学也从来不是你的想法，去追求一次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那些强加在你身上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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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澄和小泉奈沉默的一同走进了车站，或者说只有清水澄是在沉默着，友人只是照顾着她的情绪，没有再开口说话。她们将在这里分开，乘坐不同的线路各自回家。

“那么，明天见小澄！”小泉奈挥挥手跳上了电车。

清水澄恍若未闻，等到反应过来打算回应，载着友人的电车已经远去。

“明天见...奈酱。”

她一路沉默着回到家，在母亲略微担忧的视线下木然咽下了晚饭，她和平常一样把碗中的饭粒也吞食干净，然后自行清洗了餐具，之后立刻上了楼。

清水幸子问向清水弘文的话忧心忡忡：“她爸，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什么话也不说，像是丢了魂一样。”

清水弘文沉默片刻，开了口，语气低沉；“也许...是压力有些大了，小澄这段时间晚上一直学习到快十二点，进入高三前她虽然也是十一点才关掉台灯，可那时候她从来都是在看我们带回来的课外书...高三，大概她身边的同学每天下学后都会去私塾补课吧......”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家的状况......”

夫妻两人久久无言。

终于挨到今日的学习任务完成，清水澄下楼洗漱。当她擦着湿润的头发走回房间时，一直沉默地坐在客厅的父亲突然开口；“小澄的话，偶尔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距离入学考试时间还算充足。”

“嗯嗯，我知道的，谢谢爸爸...”

她顿了顿脚步，又接着用毛巾擦起了头发，比先前更加的用力，走上楼去。

躺在床上的清水澄久久无法闭眼，房间里的灯都已熄灭。窗帘外还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清水澄伸出了手向光抓去，却只是攥起了拳头，微光照在了她的手背，像是无声的嘲笑。

清水澄垂下手，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耗尽，终于，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