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的,书院这几个雷打不动地来吃馄饨。
馄饨吃絮了就换米线,米线吃腻了就换砂锅面,乔芸是变着法儿的换着口味做。
刚开始,孟少恒还摆了几天的阔。
后来便老老实实按数结账了。
原因无他——月钱花光了!
快到小年了,过年的准备也该动手操办了。
乔芸从游戏里摸出一沓红纸和一本花样子,拉着雪媚娘剪窗花。
雪媚娘看见这些琐碎的就头疼,她连连摇头:“我不会。”
“我也不会,咱们一起学!”
乔芸兴致勃勃地拉着雪媚娘不让她走。
无奈之下,她只好在每日关店后陪着乔芸剪上半天的窗花。
一开始两个人谁剪的都不像样子。
后来乔芸进步得突飞猛进,已经能剪出五谷丰登和连年有余了。
倒不是她天赋异禀。
而是游戏里这会儿也快过小年了,她白天陪雪媚娘剪窗花,晚上进游戏陪闲云剪窗花!
与闲云剪窗花时,给闲云交琴棋书画的女先生也在场,这位npc一手灵巧点了满级,剪出来的窗花巧夺天工,哪怕是指导初学者也绰绰有余。
雪媚娘气不过自己一個大人还比不过乔芸一个小孩子,原本兴致缺缺的她越发地用心起来。
最后赶在小年前一天,两人终于每人剪出了两张窗花。
前头小店的窗户上左右各一张,后头堂屋的窗户上各一张。
小年当天,乔芸熬了一大锅糖浆,按照游戏中的配方炮制了一些果味糖、红豆糕、南瓜小饼、绿豆糕和一些普通的芝麻糖,用五彩漆器装了五大盒。
她还兴冲冲地在厨房里立了一个灶王像,装模作样地点了三根线香,并把五种糖每个抓了一把供奉在了灶王像的面前。
今天还要吃火烧、吃饺子。
她一大早就进了游戏,来到了自己的牧场里。点向庄园农场中,在羊圈里扎堆取暖的山羊。立刻就有些半大不小的羊咩咩叫着消失了。与此同时,她的仓库里多了一些“上等羊排”、“上等羊腿”、“上等羊里脊”、“上等羊腩肉”、“上等羊尾油”等等。
取出一副羊蝎子,泡出血水清洗干净后倒入一口大砂锅与足量的趵突泉,文火慢炖了起来。
穿过来有将近一个月,她已经习惯了用土灶做饭,不再什么都依赖游戏。
这样穿帮的几率越来越小了。
趁着锅里的羊汤还在炖,她从游戏包裹里拿出了大红灯笼。
说实话,她对古代过年的习俗并没有多了解,只是依葫芦画瓢罢了。她看街边的门面家家户户都挂了红灯笼,那自己家也不能落下。
游戏中的灯笼做工精致,大红色的笼布上还有橙红色的花鸟暗纹。乔芸搬着梯子来到店外,爬地高高地将它们挂在翘起的檐角下。
才将灯笼挂好,正准备从梯子上下来时,便听见身后一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乔小娘子!”
她便在梯子上回头去看,原来是孟少恒。
他手里还牵着个粉团子似的小姑娘,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那小姑娘身后还紧紧地跟着个丫鬟。
乔芸从梯子上爬下来,拍了拍自己手里的灰。随后将冻得发痛的指尖赶紧拢在袖子里暖一暖。
“这位是——”
乔芸好奇地看了看这位小娘子。
她上身穿着一件朱红色对襟小袄,领口与袖口有外翻的皮草点缀。腰间系着一条浅粉色的九幅百迭裙,梳着整齐的垂挂髻,以红白相间的绒花装饰发间。遥遥望去,整个宛如白雪红梅一般晶莹剔透,玉雪可爱。
“这是我妹妹,小字韶卿。”孟少恒低头轻轻拍了拍小小娘子的后背,“阿卿,跟乔家阿姐打个招呼。”
“她是姐姐么?看起来好像比我小。”
孟韶卿凑了过来,将手掌横在自己头顶,往前平移到了乔芸头顶。
“阿兄,她比我矮好多呢!”
她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商户之女就流露出半分鄙夷。
“我阿妹有十一岁了,你想来也差不多吧?”
乔芸笑着点点头:“我是二月份生的。”
孟韶卿呀了一声,笑得露出了小虎牙:“我是八月哒!八比二大,你应该管我叫姐姐才对……哎呀!阿兄你做什么敲我头?”
话还没说完,她就捂着脑门委屈巴巴地看向了孟少恒。
孟少恒黑着脸收回了刚在她脑壳上弹脑瓜崩的手:“若是祖父知道你连序齿都不会,你仔细着明年的月钱!”
“嘿嘿,我错啦。”孟韶卿亲密地拉起乔芸的手,“乔家姐姐!”
“孟家妹妹。叫我阿芸便好。”
少女凑过来时,身上的香风萦绕在乔芸的鼻尖。那是一种高级香料混着山茶花油的复合香味,清调淡雅。
“说起来,你怎么特地跑到这来?”乔芸一边任着孟韶卿拉着她的手,一边看向孟少恒。
孟韶卿抢着回答:“我今天去书院找阿兄玩,正巧撞上阿兄要来找你,我们就一起来啦!”
孟少恒从袖子里取出一沓红纸:“喏。我请我们学院先生写的对联和福字。想着你家一直没贴,就自作主张帮你请了一幅。”
孟韶卿带着点童稚的声音清脆地在耳边响起:“我阿兄的先生写字可好了!我们家的春联都是请这位先生写的!”
乔芸将信将疑,却不肯接这对联:“无功不受禄,你又要做什么?”
孟少恒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劳烦你这十几天的照顾了嘛!我们哥几个口味刁,又多劳烦你费心。你就收下吧,也省的你阿娘大冷天的再跑出去找人写对联。”
这家伙怎么对她家雪媚娘贼心不死!
乔芸不着痕迹地婉拒:“嗐,我阿娘不怎么出门,自不必她去跑。你费心了。”
“你就更不用去了,这寒冬腊月地你能往哪里写春联?他们的春联都提前十几天便写好了。你就收下吧!瞧瞧你脸都冻红了,挂个灯笼就这样,岂不是要让做母亲的心疼?”
孟少恒也不肯退让。
他让自己的小厮去打听过了,这乔小娘子的店面是搁别人那租的,再一问房东,这小娘子母亲守寡,母女俩相依为命。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那天仙似的美人并没有夫君啊!
他还有机会!
或许现在那美人仍沉浸在丧夫之痛里,但孟少恒相信只要自己诚心诚意,持之以恒,总能打动美人倾心的!
乔芸皱着眉,盯了这幅对联盯了半晌。
“你不收,那就是瞧不起我孟某人了?那年夜饭,我们也不必来了。从前垫在你这里的钱,你退给我吧。”孟少恒冷哼一声,沉下了脸。
乔芸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还有这一手?
这也太无耻了!
她很想硬起身板来大声说退就退,然后把金叶子甩回他身上。
但这样便是彻底把路走绝了,这孟少恒总身着锦衣,想必非富即贵。平白得罪了这样的人,这小鞋可不是她穿得起的。
乔芸叹了口气,默默地把对联接了过来。
孟少恒这才重新露出了笑脸:“谢乔娘子肯赏脸。”语气隐隐有狗腿之意。
乔芸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人真够可以的!
孟少恒拱了拱手:“那,孟某就先回去了?”
“罢了。你既送来了对联,那莪也不好就让你空着手回去。我便礼尚往来,请你吃点东西吧。”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听见了吗,她这是礼尚往来,她可不想让这家伙借着送过对联的人情以后试图跟雪媚娘攀关系!
孟少恒眼睛一亮:“那——孟某就带着小妹叨扰了。”
他其实很希望今天能见那美人一面,但他也知道这希望不大。原本就打算着来送副对联就走。
看来今日有意外之喜?
不对不对,请吃东西而已,他也不一定能去后院,不能抱太大期望。
孟少恒在心里不停地默念,他不是想来见没人,就只是来送副对联,他就是来送副对联……
孟韶卿听出了阿兄期望对方挽留的语气,不由得看了看自家阿兄,又看了看身边的乔芸,眨了眨眼睛。
咦惹……这两个人好像有问题呀?
她习惯性地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甲,思索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连忙把她的小手拍掉,小声道:“三娘子!”
乔芸掀开门帘,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好香啊!”
闻见这等味道,孟韶卿顿时也顾不得思索自家阿兄和阿芸姐姐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了。
乔芸对自己对手艺十分得意,她故作无可奈何地看了兄妹俩一眼:“唉,今日小年,我炖了羊肉,做了火烧,倒是让你们饱了口福。”
“这多贵呀,怎么好让你破费,还是随便给我们俩来碗馄饨,来笼烫面角吧。”
孟少恒砸了咂嘴。这说不定是乔小娘子给她阿娘炖的汤,分量定然不多。听说那美人身体不好,他可不能抢了给美人补身子的吃食。
可孟韶卿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拽了拽阿兄的袖子,撒娇道:“阿兄——卿卿要吃炖羊肉!今天府上做的也是羊肉,我可是跟祖父说了阿兄你会带我出来吃好吃的,祖父才放我出来的!”
大有一副如果孟少恒敢拒绝,她就回去找老爷子告状说阿兄今日让她舍了羊肉就是为了带她吃馄饨的架势。
“那要不你回去吃羊肉?我在这吃馄饨。”
孟少恒一点都不吃这一套。
孟韶卿要急哭了:“阿兄太坏了,你怎么这样啊!”
乔芸哭笑不得地打断了俩人的拌嘴,数落起孟少恒:“好了好了!你做阿兄的,这么大的人了欺负妹妹,可真出息!”
孟韶卿眼珠子骨碌一转,立刻就跟乔芸站在一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阿芸姐姐,卿卿可以留下来吃炖羊肉吗?”
看着孟韶卿的稚嫩秀美的脸庞,乔芸简直想跺脚。这么可爱的小妹妹,这孟家公子怎么狠得下心来拒绝的?
她立刻就道:“当然可以,卿卿不仅可以吃羊肉,还可以吃给灶王爷的贡糖。走,姐姐待你去厨房抓糖吃!”
说着便撇下呆在原地的孟少恒,自己领着孟韶卿和她的丫鬟去后厨端羊肉汤了。
孟少恒见此情景,瞪大了眼睛。
随后,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可算知道乔小娘子的软肋是什么了。
这样看来,他得多把自己阿妹提溜出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