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乔芸收拾好碗筷,给云雪媚戴上帷帽,便拿着调料瓶与她一起前往鼎食记。
乔芸和云雪媚来到鼎食记酒楼的大门前,见酒楼的门是开了,可里头的椅子还扣在桌子上,分明还没开业。各路伙计擦地的擦地,弹灰的弹灰,忙忙碌碌。
茶博士见有人上门,便连忙迎了上来,道:“不好意思呀,这位客官。蔽店还在准备,起码等午时才能开始营业。”
乔芸连忙摆手,道:“我不是来吃饭的。我自己捣鼓了点新奇的辣味调料,想来看看您这里收不收。”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辣椒粉瓶儿拔开了塞子给他看。
茶博士瞥了一眼调料,叉手行了一礼,道:“此事我不能做主,须得回禀我们丁管事。您二位先在此稍等。”
言罢,他忙忙地就跑去了后院。不多时,又跑了回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管事答应了一会儿来看看您的调料。不过他眼下正在忙着采买新鲜菜蔬,您二位且先随我们到后头歇息着。”
鼎食记酒楼通向后院的那一面有一间抱厦,是供伙计们歇脚的小房间。沿着墙一圈搭了火炕和炕桌,收拾得干净整洁,一点儿异味都没有。
茶博士将她们二位引到了这里,坐下,还给两人一人端上了一杯热茶。又行礼道:“管事在院子里忙呢,一会儿便进来了,您二位先喝喝茶歇息一会儿,我还得去前头指挥那群小子干活。”
“不妨事,您去忙吧。”乔芸和云雪媚也恭敬地福了福身。
茶博士的行事让乔芸肃然起敬。瞧瞧人家这服务态度,这么大的酒楼,东家的本事首屈一指,铺面也还是全国连锁,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再看看那家破脂粉铺,摆什么谱!
从前那家叫长安拾春记又被她在心里拉出来踩了一遍。
见到的就是忙收完食材的丁管事。来送菜的人刚走,鼎食记后厨的院子里摆着一筐筐的菘菜、萝卜。在北方大地上,每到寒冷的冬季,也只有晚菘和萝卜这些蔬菜可以吃了。此时正有猎户拉了一板车的野味,都是活物,一个小伙计正和猎户谈价钱;还有两三個屠户,他们的板车上是刚刚杀好的猪羊,立时就有另一个伙计上前同他们讲价。
云雪媚捧着茶杯喝了口茶,不由得一惊讶,咂了咂嘴:“呵,居然是胭脂香。”
乔芸见状,也赶紧捧起杯子,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不由得眼前一亮。
唐代人喝茶的习惯与现代大不相同。
摘下来的茶叶蒸过以后做成小茶饼,喝茶时再用火焙干,碾成茶沫再烹制。不同种类的茶叶在烹茶时还要加入各种香料。比如盐、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之类,奢侈一点的还可以加些胡椒。
在游戏里她见到的是如此,在县令府她喝到的茶也是如此。
导致她来到这里以后一口茶都没喝过,要么喝蜂蜜水,要么喝白开水。
这杯茶却与后世的炒茶很是类似。
入口的确比叹喝过的茶叶更清冽甘甜一丢丢,又好像多了一抹特殊的甜美,但那丝甜美稍纵即逝,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喝第二口第三口去捕捉。
云雪媚看到了她的不解,给她解释:“这胭脂香产自扬州,是解氏在扬州买的茶园,算是鼎食记的特产。采茶女必须是十五岁的小娘子,用那两片樱唇将茶叶从茶树上衔下来,方不会损坏分毫,而且她们要在唇上擦一层用薄荷叶、玫瑰糖、桃花蕊和其他鲜花调成的胭脂,你喝出的甜味就是那胭脂的味道,所以叫胭脂香。也算是鼎食记一绝了。”
乔芸连连咋舌:“怪会享受的!这茶怎么卖?”
云雪媚回忆了一下自己易容后在剑南节度使府中做侍女的日子,那时候节度使府里里好像年年都要顺着长江去扬州采购一批胭脂香来。
“我记得……好像是一两茶叶四百文。”
我去!
乔芸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两茶叶比得上鼎食记一只葫芦鸡!
“这么贵重的茶?那伙计倒给我们喝?”乔芸有些不敢置信,她游移不定地放下了茶杯。
不会喝了茶以后还要付钱吧!
云雪媚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细细品了品,方才摇了摇头。
“胭脂香的采茶女每个人每天采的前十口茶才算得上是绝品,采多了唇上的胭脂就要薄了。这茶里的胭脂香味儿太淡了,可能是二十五口左右的次品。”
乔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慢吞吞的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店外忙忙碌碌的丁管事。
来送菜的人刚走,鼎食记后厨的院子里摆着一筐筐的菘菜、萝卜。在北方大地上,每到寒冷的冬季,也只有晚菘和萝卜这些蔬菜可以吃了。此时正有猎户拉了一板车的野味,都是活物,一个小伙计正和猎户谈价钱;还有两三个屠户,他们的板车上是刚刚杀好的猪羊,立时就有另一个伙计上前同他们讲价。
而丁管事本人则在跟粮店的伙计买粮。
“先给我们记白面二百斗,大米二百斗。”丁管事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是掩不住的担忧之色,“今年的雪比往年大了些,虽然夏天的麦子能丰收,可春天百姓难啊。”
丰泰粮店的小伙计一笔一划的往账本上记,一边记两笔一边从咯吱窝下拿出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一通:“今年南边的稻子收成也好,价格跟去年一样。管事要多少粗粮啊?”
丁管事叹了口气,背着手在院中踱来踱去,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再添二百斗黍米面,二百斗黄小米。”
“好嘞。今年的白面与大米都是十文一斗。黍米面和黄小米还是去年的六文和五文,一共是六贯两百文,这二百文的零头我做主给您抹了。”
丁管事笑道:“好小子,你以前怎么没给我抹过这么大的零头?”
那小伙计憨厚一笑,把账本合上:“咱也是老主顾啦!我们掌柜的说了,这么做生意才能做长久,让我多学着呢!”
乔芸瞪大了眼。
她知道,曲沃县的粮店里卖的大米是那种碾过好几道的细米。一斗是十文,一斤米也才差不多一文钱?
这也太便宜了!
乔芸第一次去买米的时候,直接装了一口袋,让伙计称了重就付钱,她自己压根就没细算粮价。如今听这丁管事跟粮店伙计一掰扯,她才知道自己的朝食铺定价多离谱。
不过照她从前跟码头那些工人们打听来的,他们在码头做苦力,活计稳定了的话每月能拿个五百文钱,匀出一半来买成糙粮也足够一个六口之家痛痛快快吃一个月,相当不错。因此乔芸家卖的包子倒不是吃不起。
不过,她的馄饨无人问津那是想当然的了。
做长工的人家哪个会傻帽到用两斗细米钱去吃一碗馄饨啊!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这么败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