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不只是伺候着的下人,就连郑老夫人都惊呆了。
李夫人收起了玩笑的目光,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她上下打量着王瑾芝,挑了挑眉,问:“阿芝怎么忽然想起这一出来?往年的生辰宴你可从不曾提这样的要求。”
她确实是第一次提这种事。
往日虽是跟着伯母学管家,但李夫人怜惜王瑾芝年纪还小,一般只让她看看账本,再来就是日常管理府中各项开销时让王瑾芝跟在一旁学。
正经的大事她却是从未提出过要去操办。
她这头一回说要包揽自己生辰宴的大小适宜,却是为了帮一个才认识了不到几天的商户,这还真让她心里有点忐忑!
王瑾芝笑了笑,竭力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伯母,祖母。阿芝已经及笄了,及笄前伯母您不就常把我带在身边学这些事吗?如今我想亲自试一试,也算是为日后……积累经验。”
说到最后一句时,王瑾芝垂下眼睑,面颊上泛起一抹羞红之意。
郑老夫人哈哈笑了起来:“阿芝说得不错!她也该说亲了,这些事是该学,日后嫁到夫家去,舅姑也要高看。”
李夫人用软绵绵毫无杀伤力的眼神半嗔半痴地瞪了郑老夫人一眼,埋怨道:“阿姑!咱们家的女儿便是出嫁了,身边也至少要带两个得力的妈妈,这些事哪里用得着她事事操心?”
说起婚嫁之事,王瑾芝羞得脸更红了。
她连忙走上前,坐在郑老夫人旁边的脚踏上,抱着老夫人的膝盖撒娇:“祖母——阿芝还想多在您身边尽孝,不想那么快嫁人!”
郑老夫人假装垮下一张脸:“咱轩唐的小娘子十六岁之前嫁人可是写进律令里的了!你可别让我给你开这個例外啊。”
王瑾芝一时无语凝噎。
轩唐律令她虽然看得不多,但也知道,十六岁说的是定亲,可不是成亲!定亲之后能否顺利成亲还是两说呢。
李夫人见自己侄女一张脸都赶上秋末熟透的火晶柿子了,赶紧接过话茬,笑道:“阿芝当真要自己操办宴会?”
“是。”王瑾芝坚定地点了点头:“伯母放心吧,宴席的菜肴、场地的布置,我都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说着,她半开玩笑地说道:“可算轮到一次我最大的宴席,我可要事事顺着自己的意思来了,一定要玩个尽兴。”
李夫人闻言,眼底冷了几分,她再次将王瑾芝上下打量了一番,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些许不同,边打量,边严肃地问:“是不是有谁在你跟前搬弄了什么?”
她这话难道是在说以前的宴会都不尽兴么?
李夫人心里不由得多想。
自己与大娘子毕竟是隔房姑侄。
李夫人的夫君是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四弟是正四品的中书侍郎,可光禄大夫虽然品级高一茬,但却是个散官,远远比不上在中书省任职的四弟。
好在以王家这样的家风,不会养出那等为了一点家产就内耗的子女,故而她夫君牢牢坐在嫡长子的位置上金,她也就一直握着中馈之权。
但是,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府上的下人们她却不敢保证每个人一点心眼都没有。
李夫人知道,以王瑾芝的性子绝不会生出这样的不满,她就怕是哪些爱嚼舌根的下人在主子跟前嘴碎挑拨。
他们这样顶级的家族绝对不能内里自己乱起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没有,大伯母您误会了!”王瑾芝明白李氏的意思,连忙笑着摇头。
她说:“以往大大小小的赏花宴赏雪宴是办过不少,但那些宴会为了顾及每一个宾客的喜好,必然会束手束脚。这次不一样呀,这次是我的生辰宴,天大地大,在这一日寿星最大,我可以可着劲儿安排我喜欢的活动,点歌舞也点我喜欢的,谁也不会苛责我。”
“原来是这样!”李夫人点点头。
虽然她口头上不再追究,但心里却暗暗记了下来,决定过后派人问问这趟王瑾芝出去都经历了啥。
郑老夫人开口,慈祥地笑道:“那就让阿芝放手去做吧。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你伯母。先拿出一个章程来,让你伯母帮着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能及早处理。”
“这个阿芝省得。”说着,王瑾芝又笑起来,柔美的小脸上扬起一抹殷切的期盼:“那这次的生辰宴,我可不可以不用咱们家的厨子?”
郑老夫人和李夫人惊奇地睁大眼睛:“不用咱们家的?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请鼎食记的班底来做。据说他们也承接过不少宴席,家里养不起能伺候宴席的大厨房的人家都喜欢去他们那订,我也想尝尝。”
李夫人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也好,这么多年咱们府上的厨子伺候宴席都是那些菜,偶尔换换口味也行,你高兴就好。”
“那我下去拟章程了!”王瑾芝得了首肯,欣喜不已,行了礼就告辞了。
离开正院,她直接吩咐丫鬟套车,要出去找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王瑾芝这边暂且不表,乔芸那头也是遇到了点小麻烦。
洛阳城的鼎食记比起绛州的分号来说,又豪华了不少。
这次的酒楼不再单单是一幢三层高楼,而是带了一套院子!
被黛瓦粉墙环抱着的庭院足足有四进大小,庭院修得美轮美奂,曲折环绕的游廊将七八个小屋如同丝线串珍珠一般串在了一起,而且与众不同的是,这回廊修在了外圈,能确保每一间房屋窗户框起来的框景都是赏心悦目、巧夺天工的。
这些雅到极致的一间间小屋,就是鼎食记的天字号雅间。
据说每一间雅间都有不同的主题,起院子的时候,连每一寸墙该刷成什么样都是解玉檀亲自指点的。
彭掌柜能在这么有品位的酒楼里当管事,还一当当了这么多年,难免会养成一些不太好的脾气。
比如用鼻孔看人。
“乔小娘子,不是我彭某冒犯,您这一开口就要支一个季度的两成利润,实在是太……”
彭掌柜皱着眉,翘着兰花指,一下一下地捋着自己嘴唇上精心保养引以为傲的胡须,慢条斯理地说着。
他身上的直裰放量很大,宝蓝色的丝绸袍子,领子是白色的,按理来说很内敛沉稳,可他领子上还用绣了一圈金灿灿的大铜钱,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瞬间拉低了整身衣裳的品味。
云雪媚盯着那一身寻常人两倍半放量的袍子也遮不住的滚圆身材,联想到了颤着胡子在米缸里偷吃粮食的大肥老鼠。
乔芸抿了抿嘴,心里有些不悦。
这是第三家鼎食记,除了一开始的丁掌柜平易近人以外,后面的怎么一个个都毛病不小?
“您对这两份文书和手信难道还有什么疑虑吗?”她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两张纸:“股份文书是你们大东家亲自盖的章、按的手印,另外的手信是绛州分号的丁掌柜所书,绛州的杨掌柜也盖过戳子。檀娘在曲沃就写了通知,你是离得最近的总号,应该早就收到了才是。怎么,你还怀疑有假?”
彭掌柜立刻不捋胡须了,他闭着眼睛,连连摇头:“不不不,我自然不敢怀疑这些文书的真假。”
下一刻,他猛然睁开双目,眼睛里迸射出刀子一般的目光:“我怀疑的是你!”
“我?”
乔芸眯起眼,气定神闲地抱起了双臂。
“不错!”彭掌柜轻蔑地撇起嘴角:“你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凭什么拿两成的股?”
乔芸毫不犹豫,掷地有声地回怼了过去。
“凭我能拿下王家嫡长女的生辰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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