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寒假前的一天。
此时,橙黄的余晖洒满地面,房檐上的冰锥开始融化,雪水也“滴滴”地落在地上。
稍微温暖的天气让许多菜贩子都来到街上叫卖。
“哦……”从不大的教室里传出许多雀跃,室内的温暖也让家境贫穷的孩子不再被老师叫起来时,口中直打冷战地回答,然后惹得同学一阵讥笑了。
“大家一定要写完作业,注意假期安全,关心自己爷爷奶奶,懂吗?”台上的刘雪梅一项项布置着最后的作业。
老师一说完,那些孩子便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周少安也收拾了所有课本,对着樱红喊:“走了。”
正当他要走出教室,一只小手拉住了他。
看着戴着雪帽、围着大红围巾的女孩,少安疑惑道:“珺玉?”
这一周,他也靠着现代诗成为王珺玉在班上唯一接受的好友了。
就连刘老师看他也变得更加亲和,他也不得不感慨,钱是推人鬼啊。
王珺玉见其他同学都快走完了,小声问道:“你在县里的出版社投书了吗,那个什么循环经济模式,我爹昨天从县里回来捎了一本,上面署名周少安。”
这一周,他的确在一直赶稿,内容则是猪、草、鱼生态循环经济养殖模式的相关文章,不过赶了一周也就十页左右,少的很。
本意就是减轻家里的负担,投稿成功了还能弄点钱,失败了……
现在的家里还放着陈编辑的回信呢……
见他点了头,王珺玉的小脸变得绯红,“我爹就不信这是你写的,他说里面的方法都能让大家亲自试验一遍了,说不定还能成功。”
“我爸还说,你这小孩子怎么会懂这些,我跟他争了好久都说不服他,今天回去了,我要他好看!”
说着说着的王珺玉不自觉神气了起来,等她意识到要淑女时,矜持下来的她又抱怨着少安,“你有那个时间就多写些诗啊,以后村里出了大诗人我也可以跟着你沾光呢,”王珺玉忍不住了,捂住嘴巴笑了起来。
陪她一起笑的周少安也学她捂住了嘴巴,弄得王珺玉一阵鄙视。
他这才发现女孩有颗尖尖的虎牙,挺可爱的。
“是我的不对,以后我写诗了给你临摹一份行不。”
听到这的王珺玉真像后世的小迷妹一样,激动地都快牵住他的手了,“你说的,别反悔!”
“还有,你怎么不给自己取个笔名啊,我看书上的名字都不是真名呢。”
“我忘了,下次我就想个笔名。”
等周少安真要走出去了,王珺玉递来一个脸盆大的盒子,“我爹从县里买的生日蛋糕,我从家里偷出来了,买了好几个呢。”
“你拿去吧!”
“你要真想感谢我,过几天我写封信给你,你参考下我给你取的笔名可行?”
本来害羞的樱红也从后面凑了上来,蛋糕是啥玩意儿,她们过生时吃个鸡蛋面条都很好了。
周少安按着妹妹的脑袋,“路上再给你看,别碍着了路。”
说完又对珺玉道:“我正愁没好笔名呢,到时你给我寄来吧。”
他又攥住王珺玉的手,“给你,帮我叫争光叔给我家买台缝纫机行不,要是叔叔问起钱从哪来的,你就说是那本书的稿费。”
本来被摸了手变得害羞的王珺玉一听是正事,脸色都严肃起来了,“你算找对人了,你买可要一百呢,我爸去买就七十,到时剩的钱下学期还你。”
点了头,周少安这才彻底被王珺玉放开。
来到走廊,他就见到跪在地上玩纸牌的赵进喜和李来钱。
“你俩还没走吗?”
看见周少安,赵进喜马上站了起来,“我等我爷,来钱等他爸呢。”
看着两人盯紧自己手里的东西,看来大家都知道王珺玉的东西很稀奇。
周少安切了三分之一的蛋糕给过,“给你们两人的,别分的不均打起来了啊。”
原本跪着的李来钱也瞬间蹦了起来,跟着赵进喜抢了起来,“别独吞了,给我一点!……”
临走前的周少安还听到赵进喜叫他:“少安,明日赶场来我爷爷那儿,我偷偷送你烤红薯和爆米花啊。”
“行,”说完的周少安带着妹妹一路骑回了家。
张姨的院门口栽着两颗杏树,每逢杏树的果子压弯了树枝,乐衷打好邻里关系的张姨便会拿着一盆杏子,见到哪家小孩就给他尝口鲜,直到送不完了,最后就会送给一个小孩大饱口福。
光秃秃的树枝上堆着几处雪色的“毛球“,一些麻雀站在毛球上,一抖动翅膀,噗噗的雪花便轻柔地飘了下来。
“还车,张姨!”
从厨房跑出来的张惠兰急忙打开院门,“好冷的天啊,少安快进来吧。”
走进院中,此时的张父要等天色黑了才会停下手里的锄头回家。
而十六岁、没考上高中的张富家还在帮着父母劈砍生火的木材。
两人一路走到侧院,窗前的书桌坐着个抓耳捞腮的女孩。
见状的张姨笑着说道:“念芙跟你邻班呢,她这孩子总说自己班老师经常提起你,说你写的诗总被老师传来传去的。”
张惠兰又对看着作业无从下手的女孩喊道:“念芙,出来看看你少安哥哥。”
没过一会儿的少女跑了出来,张姨看着女儿低头低到头后的旋旋都能看见了,心中一阵失衡。
“平常你就跟着我冲劲,以前的威风呢!今天见到你邻班哥哥就变成软脚虾啦。”
“你要成绩好点也能让我少操心啊!”
见女孩头低的更低了,他赶忙制住了张姨,隔壁孩子的滋味,前世,他可受够了……
放好了自行车,周少安对着盛情的张姨道:“张姨,家里人也快齐了……我该回去吃年夜饭了……”
张惠兰马上跑进了屋,出来时,手上拿着一盆十几个金黄大杏子、一瓶自制杏子酱。
“张姨也晓得少安你不缺钱,这些也当姨的新年礼物了,啊。”
“这冬天冷的紧,少安你又是拍拍脑袋就出答案的文曲星,这寒假…你能不能帮这孩子辅导辅导。”
“我叫她到你家来……”
看着紧张到眉毛拧成麻花的张姨,少安接过礼物往外走着,“总有几天空闲的,到时我叫樱红过来叫她。”
脸色明显舒缓的张姨吼着四女儿道:“站着做什么,去送送你少安哥哥啊!”
出了院子,别过哭唧唧的念芙妹子,周少安还在后悔。
后悔刚放学的时候怎么不叫珺玉让她爸给自己捎辆自行车呢,这一周具现的和稿费加一起都有七百多了,除去教室的一百,身上六百多的现金也不缺自行车的一百……
平均每天具现了五十块,不多也不少,他总觉得是自己理念不够成熟导致的,如果猪草鱼这篇文章写完美了,一天说不准还能具现三四百呢。
刚走到家门,一直担心儿子就站在门口的周母便看见了少安。
“少安,进去先洗个热水澡吧,我叫你大姐去烧。”
“先不用了妈,我进去写点东西,晚上我泡在木桶里也好想些事情。”
“哦…哦,”周母自然也希望少安多写点文章,每次她出去跟邻里说起这事儿,倍有面子!
“我是搞不懂你们这些文化人的想这想那的,但别想久了把自己脑子想坏了呀。”
“知道了,”说完,他便把母亲甩到了身后,虽然想久了是有些头疼,但脑子是越用越灵活的嘛。
黑漆漆的客厅飘来一些厨房的热气,大姐已经在准备年夜饭了。
终于找到了房门,客房的黑暗也是跟父母说多少次都改不了的习惯。
一两个人的时候他们总会摸黑做事,只有所有人到了他们才会把视若珍宝的煤油灯点燃。
走进卧室,周少安点燃了房间的煤灯,坐在书桌前沉思着。
“九十年代的市场经济时评。”
咬了咬笔,又是一段时间的笔走龙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