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靳长城和药厂里三四个同样被买断工龄被迫下岗的工友走出KTV。
几个人的眼神都有些迷离,均是一副面红耳赤的醉酒模样。
极个别还有些衣衫不整。
就这么摇摇晃晃地下楼,正感觉天旋地转的时候,赵春清和靳一白出现了。
几个工友嘴里含糊地喊着“嫂子”,算是打过招呼,但眼神里却更多的是看老靳的笑话和热闹。
简单且流于表面地寒暄两句后,几个工友各自散了。
有一个没穿药厂衣裳的人始终扶着靳长城,直到老靳的工友们全都走了,他红着一张脸这才抬起头来。
是靳一白的二舅,也是赵春清的二哥,看样子也喝了不少。
他出现在这里,是赵春清万万没有想到的。
此时的靳长城说不上烂醉,意识或许还剩一点清醒,但四肢完全不听使唤,要是没人扶着,铁定要像烂泥一样软下去。
“二哥?”
“靳长城!”
一声怒喝将靳长城的意识暂时唤醒。
他迷迷糊糊的微微抬起头,眼睛吃力地睁开一条缝,等重影消失后,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赵春清。
靳长城的表情微惊,手脚并用地想站直身躯,但重心不稳,左摇右晃的继续被二舅扶着。
赵春清原本是有一肚子火气的,现在当着二哥的面,只能暂时憋着。
三楼是KTV不假,可二楼却是彭城有名的洗脚按摩店,至于正不正规,不好说。
二舅将靳长城交到赵春清手里。
接着松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三妹,先扶他回去休息吧,醒了也别怪他,他心里苦,压力也大,不容易啊。”
“嗯,我知道。”
见赵春清答应下来,二舅看向靳一白,“暑假有空来家里玩,陪我下几盘棋。”
靳一白点点头,目送着二舅离开。
老靳趴在赵春清的肩上,不时干呕两声,嘴里念叨着“老婆”和“清清”这样的字眼。
仨人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回家。
路上,坐在后排的靳长城趴在赵春清的身上,喃喃自语道:
“我想把孩子教育好......想把工作干好......想挣更多的钱......可我真的没有没办法了。”
“四十多岁了......以前发个脾气,牛都拉不回来,现在......”
“对不起。”
同样坐在后排的赵春清,肚子里积压的火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
她伸手抚过老靳的脸颊,鼻子一酸,偏过头,躲进车里的暗处。
......
提前进入暑假的日子其实挺无聊的,没有能一起深入交流的女同学,也没有满眼崇拜迷人的小学妹。
有且只有愚蠢但社牛的妹妹。
还在上幼儿园的靳四月也放假了。
他一早带着靳四月去投注站兑奖,老板看小妹妹长得挺软萌,有心想逗逗,可一开口就后悔了。
社牛的靳四月看着靳一白手里大把的钱,眼里满是星星,虽然她对钱还没有多少概念,但也知道是能买东西的。
“小妹妹,想买点什么啊?”
投注站老板看准了时机,开口问道。
他这投注站里只有机打票,想逗逗靳四月来着,也提醒靳一白继续买球。
可靳四月哪儿懂这些,开口问:“叔叔,我买个棒棒糖~”
“没得棒棒糖。”
靳四月蹙眉继续问:“那我买个薄荷糖~”
“没得薄荷糖。”
“......”
“那我买个国产的大白兔!”
投注站老板一脸的无奈,解释说:“我这里是卖彩票的。”
靳四月听不懂什么彩票不彩票的,脱口而出道:“哼,啥子都没得,你开你mmp的店!”
这话把靳一白听得一愣一愣的!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靳一白想起妹妹学他握成拳头给傅青瓷糖纸的样子,顿时反应过来。
这些话,肯定是妹妹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他急忙捂住靳四月的小嘴,生怕妹妹再说出什么雷人的话来,而后一脸尴尬地看向老板,解释说:“真的抱歉啊!我妹妹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投注站老板吃惊归吃惊,生气归生气,但哪儿能真的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脸色稍微缓和些,说“没事的,小孩子嘛,就爱模仿。”
提到模仿,他再看靳一白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上来。
靳一白赶紧抱着妹妹走出店门。
到银行将钱存入账户,靳一白牵着靳四月回家。
......
宿醉的靳长城醒来后坐在床边发呆。
头晕干呕的感觉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口渴和恶心。
好在一把摸到了药厂衣裳兜里借来的钱,内心稍稍安定了些。
请药厂的工友唱歌,目的自然是借钱,只不过老靳高估了自己和他人。
往常,几个工友碍于面子倒是时常能借点,毕竟靳四月看病的花费很大。
老靳也属于有借有还。
但眼下形势不一样了,都已经下了岗,工友情差不多也就结束了,更何况现在这两三个工友也是兜比脸还干净的主,过来也是蹭吃蹭喝的。
最尴尬的是事情挑明后几个人往里一凑,发现连在KTV唱歌付账的钱都没有!
无奈之下,老靳只能打电话将靳一白的二舅叫过来。
聊起药厂的糟心事,最后都喝醉了。
至于借到的钱,自然也是二舅给的。
靳长城正回想着昨晚的事,靳一白和靳四月突然就回来了。
他穿好衣裳,想着将钱存进卡里,等儿子靳一白快开学了再给他,不过这期间他也得找点事做。
借着去存钱的空档,再去找找工作。
想到这里,老靳穿好衣裳起身出门,临走前让靳一白把靳四月的暑假作业给辅导一下。
靳一白看着老靳急匆匆地出门,心里也疑惑啊,上一世老靳可没有请工友和二舅去唱歌这事。
难道是自己无形之中的一些举动,引起了蝴蝶效应......?
......
接下来是辅导作业环节。
靳一白的脸都白了。
首先是学前班的英语作业,看着挺简单的,就是一些简单的字母读音,但实际操作起来就有点变形了。
他指着课本上的W,自己先念一遍,觉得发音还算标准。
可轮到靳四月,就成了:“大不溜!”
靳一白又指着一旁的w,再念一遍。
靳四月:“小不溜。”
......
然后是预习数学课本,10以内的加减法。
这对刚刚勉强能掰手指数到5的靳四月来说,显然有点超纲。
不过靳一白想到了办法,那就是拿来十颗糖果,引起靳四月的关注,然后再耐心地开始教。
“跟我念......6、7、8、9、10!”
靳四月盯着靳一白手里的糖果,压根儿没反应。
好不容易一番折腾,终于教会了她念数,接着开始学习简单的加减法。
靳一白循循善诱:“假设,爸爸给我买了8颗糖,给你买了2颗糖,我比你多几颗糖?”
说完,靳一白将手里的糖果按数分成两堆。
可一脸懵圈的靳四月却问:“爸爸什么时候给你买的?”
“......”
靳一白瞠目结舌:“假设,我是说假设!就是......打比方!明白吗?”
靳四月:“打什么?”
“比方!我是说打比方!”
靳四月小小的脑袋里满是疑惑:“是你打他,还是我打他?我们为什么要打比方?”
靳一白深吸一口气:“比方不是人!”
“那比方是动物?”
“......”
靳一白差点没背过气。
不停安慰自己:这是亲妹妹!不生气!
......
靳四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