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香菱向着甄士隐的背影大声叫唤。
甄士隐头也不回,放声高歌。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歌声凄凄切切,隐含着对世情的看破,薛蟠听的有滋有味,不禁道:“甄老先生这歌,确是道尽了人生呐!”
“呵,人生?”
王蠡却是呵的笑道:“他这是无病呻吟,有诗云: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亦如是,你以悲观的心态去面对世界,世界也会加诸苦难给你,而天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一切的根源在于我们的内心。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薛公子年龄不大,切莫那被酸腐衰败气息影响。”
“王公子说的好,受教了!”
薛蟠大为触动,美美的饮下了王蠡灌的鸡汤,深施一礼。
“公子?爹就如此不堪?”
香菱不乐意了,流着泪,不满的跺脚。
还别说,被王蠡这一打岔,她的心情晴朗了些。
王蠡劝道:“甄老爷有他的追求,他为此抛家、弃妻、弃女,断了舍离,已经没法回头了,只能往前走。
而我们的路与他不同,谁说修道就一定要受那鳏寡孤独残,与缺财、缺命、缺权等五弊三缺之苦?
我偏不信!
我们都要活出个人样来,让他看到人间美满,亦可修道大成,彻底认清自己的错误,向你和你娘道歉,天快黑了,我们该走了。”
“我来驾车!”
薛蟠主动请缨。
“不用,天黑夜路难行,你回车里便是!”
王蠡摆了摆手。
“也罢!”
薛蟠也不坚持。
香菱又给母亲的坟磕了四个头,便与王蠡和薛蟠出了树林。
……
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才回了金陵。
这三天来,王蠡与薛蟠交替赶车,香菱也渐渐接受了父亲了断舍离与母亲过逝的现实,可以静下心继续与王蠡心心相印了。
在回金陵的前一天,王蠡完成了肉相境的修炼,除修为大增,体格更加强健,剑铠也不仅止于由皮肤释放,肌肉纹络也可以释放剑光加以支撑,使之更加厚实。
不论攻防,比之皮相境,强大了五成都不止,如果再让王蠡碰上卫千芳,充其量十招,即可斩之。
肉相境的下一关,是膜相境,膜只是薄薄的一层,位于肉与筋络之间,讲究一鼓作气,瞬间淬炼。
王蠡反而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万一出了差池,后悔都来不及。
他打算回了金陵,好好调养一阵子,待身心俱佳,再去淬炼膜相。
香菱的灵光也开花结果,绽放出了一层浅浅的文气,约一寸不到,王蠡觉得还是浅了些,有了两三寸,教授剑经才更加稳妥。
傍晚时分,王蠡把薛蟠送到家门口,便与香菱离去。
薛蟠怔怔站了一会儿,总觉得这几日的经历,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再看着自家的朱漆大门,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哥,这几日你到哪里去了?”
一见面,宝钗就埋怨道。
“嘿嘿~~”
薛蟠嘿嘿一笑:“呆会再说,我得把甄英莲的身契找出来。”
“哥,你想做什么?”
宝钗警惕的问道。
薛蟠道:“妹妹,你想多了,我是给王公子送过去。”
“什么?”
宝钗与薛姨妈交换了个不敢置信的眼神。
薛蟠颇为尴尬,讪笑道:“其实王公子挺不错的,以前我误会他了,对了,甄英莲已经改名作香菱,跟着他比跟我好,我把身契送去,正是成全他们。”
“这……”
母女俩都有种太阳从西边出的感觉。
这大傻憨子转性了?
太不可思议了吧?
薛蟠却是看着妹妹的震惊模样,灵光一现,忙道:“妹妹啊,你至今未婚,那王公子又未娶,我看你俩挺合适的,不如我请人给你保个媒,与他王家结个亲如何?”
“哥!”
宝钗受不了了,顿足怒视!
薛蟠一本正经道:“妹妹,我和你说正经,王公子与你年岁相当,年纪青青,便是案首,府试秀才有望啊,为人又仗义正直,才华卓著,真不差,过了这村,可没那个店了啊!”
“哥,你到底怎么了?”
宝钗正视起了自己的哥哥,一脸懵逼。
是的,薛蟠的变化太大了,出一趟门,回来都认不识了。
薛姨妈却是眉心微拧,暗暗盘算起来。
宝钗的婚事确实是老大难问题,薛家好歹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不是一般人家能高攀,可正经的官宦人家,又看不起薛家的商贾身份,以致高不成,低不就。
按理说,十六岁的女子,哪怕没成亲,也该定亲了,但宝钗依然身如浮萍,无从着落,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急啊。
她有意与贾府的宝玉亲上加亲,只是贾府老太太似乎另有想法,每当有所表示的时候,都装聋作哑。
再细想王蠡,他那个家,和粪坑差不多,父母不知发什么神经去了献王陵,二叔三叔欺他年幼,要夺长房的家产,甚至连未婚妻都夺走了。
本来放在任何人头上,都是个死局,可王蠡居然考中了县案首,又巧施妙计,让他二叔三叔窝里斗。
这种人物,肯定是有才的,手段也有,年龄才十六岁,未来的路还很长。
唯一的不足,是出身太低。
至于王蠡曾在言语上冒犯过她,并不是太大的事。
王家虽然也是富贵人家,和真正的权贵相比,又不算什么。
她突然想到了林如海!
林如海是中了进士,贾府老太太才把幼女贾敏嫁了过去,当然,王家不能和林家比,他薛家也远远比不上贾家,两相折算下来,王蠡还是合适的。
不过林如海走了邪路,凡是为皇帝敛财办私事,历来没有好下场。
林如海如耐得住寂寞,在翰林院一步步打熬,站稳清流阵营,就算入不了阁,也是一方侍郎尚书,外放则是督抚。
可惜太有君子风度了,经不住皇帝巧言相诈,去当那劳什子巡盐御史,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使,也自绝于士林,再有本事,都会被视作幸进,毁了名节。
而且给皇帝办私活也很危险,必要的时候,皇帝会弃之如履,林如海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相已没法查证。
她觉得,王蠡如果急功近利,攀附权贵,这样的人有成就也不会太大,还得再观察观察,不必急于一时。
于是道:“现在谈婚嫁早了些,待他中了举人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