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四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1 / 1)我用手机码大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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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超白只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只觉胸中什么东西欢快的蹦跶着,极力想要脱离胸腔的束缚。

这是会昌二年的十一月十一。天气晴朗。多云。喻超白在这一天觉得自己恋爱了。

这是一张何其明媚的容颜。

只是眼前的女孩,一双眼似丹凤斜飞入鬓,两道眉如青锋凌厉刚强,美则美矣,眉宇间一股英气,咄咄逼人。

这分明还是一个少女。

少女此刻咬着唇,一张脸已经没了血色,汗珠自她头上簌簌落下,却偏偏硬起性子挺着,不肯叫出声来。

喻超白只看了刹那,赶紧把头撇向一边,嘴里兀自扯开话题:“你还是别动了,我看你有些像是腹寒……”

腹寒也就是宫寒,大夏的民风极为开放,男女之间没有许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喻超白这些话也算一片好心,少女却是只勉强点点头,一言不发,显然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喻超白着实没有治腹寒的本事。看着眼前的女孩疼痛难忍,喻超白实在无计可施,突然恼火起自己来。

烦躁的挠了挠头,喻超白看向了四周,希冀能够找到一些药物,缓解一下女孩的痛楚。

这里明显是一处山崖,很有可能并不位于陇右道境内。这里鸟语花香,春光明媚,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水汽,与陇右道深秋初冬时节的天光几乎没有丝毫的相似度。一旁的树上,还结着些青青红红的果实,看上去可爱极了。

“喂——”喻超白朝着四周大喊了一声,似乎是希冀得到某些回应,又好似是一展胸中郁结之气。那声音渐行渐远,几息之后,带出一道道回声,好似得到了四周翠峰的回应。山岚吹拂,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留下一片湿湿的凉意。

水?

是了,有山就有水,万事不决泡个脚,总没有坏处。

喻超白回过头,看了看痛得蜷缩起来的少女,声音不由得柔和了三分:“喂,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找点水来。泡个脚,就好受些啦!”

他其实也算是误打误撞。四五十度的温热水,脚泡在其中,只消一盏茶的时间,理论上确实能起到些促进血液循环、温热全身的作用。只是具体到个人,有没有用就要看个人体质了。

少女痛得蜷成了一团,身体微微颤抖着,如一只小猫也似,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喻超白担忧的看了眼少女,终究还是不敢任她一个人在此。此处既是山崖,二人必然是身处山中,山中有些什么东西,谁又知道?

喻超白一面把背上背的破锅挪到胸前,一面嘟囔了着:“嘿,姑娘,我可不是占你便宜,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法子啦。我背着你,咱们去看看哪里有水——你放心,山里我熟,我可是最好的猎人。”说着就来背她。

若在平时,以这女孩的脾气,哪里肯让喻超白触碰到自己的身体?只是此时,再要强的性子也使不出一丁点用了,她只能任由喻超白把自己背在背上。

“喂,你要是不舒服,就打我一下,我就歇一歇,等你好一些了,咱们再走。”喻超白颠了颠少女,咕哝了一句,“还挺沉,我说,你得减减肥了。”

喻超白纯粹就是没话找话,以前倒是常背着妹妹,这么颠一颠试试牢不牢靠也是常有的事。可显然小猎人还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他满心只以为颠一颠,试试牢靠,就能快些走了,全没料到似这样的情况,这么一颠就坏了事了。

随着这一颠,一股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的就淌在了喻超白的手上,浓郁的血腥味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坏了!漏了!

喻超白虽然着实没见过多少世面,但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他赶紧问道:“你……你之前一直是忍着月事在打架?”

少女的回答是一声极细微的啜泣。她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声若蚊蝇的说了一句:“走吧。”

这一声带着深深的倦意,以及一丝谁都能听出来的羞赧,但也仅仅只是这么一丝。

这女孩之前竟是一直忍着月事在做事,从没有为此叫一声苦、露出丝毫的小女儿姿态。她此刻正在经历这样的事,又痛又羞之下,竟然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就再无多余的言语,就这样一脸倔强的硬挺着……

好一个坚强的女孩。

喻超白暗赞一声,只是此刻事在紧急,实在不敢耽误事,他报了一声歉,就要上路。

想了想,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你忍着点,下面的路有些颠簸——但你一点要忍住。”

喻超白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感觉一些话到了嘴边,全都变得词不达意。不过片刻后,感受到少女在他背上细微的蹭了蹭,知道这是点头,喻超白再不敢迟疑,立刻飞奔了起来。

事实证明,喻超白没有自夸。他的确是最好的猎人。他在这山林中如履平地,跑得比在胡儿原上还要更快几分。喻超白显然不是胡乱跑的,常年在大山里混日子,判断水源是一门学问,他早已琢磨出了一套自己的办法。

他之前在山崖时大喊一声,几息之后方才听到回声,这说明山崖与对面的山壁至少保持着一个相当的距离。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他们一时半会儿应当是走不出这片山的,既然如此,寻找山涧水源的想法就被抛弃,只能在山里转悠。

他已经感受过了空气中湿润的水汽,那么,这就意味着山崖所在的位置必然足够高。在山崖处感受到的那些水汽,并非是空气中自带的,而应当是来自于山顶的云层。

那么往山顶跑,应当有机会找到水源。

少女伏在他宽厚结实的背上,将脑袋深深的埋在他的肩头。山岚轻轻的揉着她的秀发,女孩露出的一双耳朵却渐渐红了……

朝着山顶狂奔,跑了不知道多久,喻超白终于停了下来,他们的耳朵里终于传来了潺潺的水声。

…………

喻超白小心翼翼地端着一锅热水走了过来。他走的很快,这是因为铁锅的导热性实在是强了些。若非他的手常年抓着“火焰刀”滚烫的刀柄,早已磨练出一层厚厚的老茧和极坚韧的耐热性,换个人来,只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喻超白端着铁锅走得又快又稳,脸上满是严肃:“喂,你,赶紧把鞋袜脱掉,快来烫烫脚。”

女孩此时躺在一块稍微平整一些的大石头上,身下垫着喻超白的衣服,万幸已经熬过了最难受的一刻。这坚强的女孩,尽管疼得身体都在颤抖,却自始自终都没有再吭一声。

她那英气逼人的眉宇间,倔强的坚冰一点点融化,煞白的小脸渐渐有了些血色,一双眼睛只是望着那一锅水,慢慢的就有些痴了。

“这……这是你吃饭的锅吧……”她终究还是大胆的看向了喻超白,一双英气十足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些别的情绪,就连语气也柔和了下来,不再像之前戴着面具时那样冷冰冰硬邦邦。

喻超白的衣服已经给她垫了身体,此时赤裸着上身,被女孩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小猎人把脸撇向一旁,不敢看她,嘴里没话找话:“那啥,我都不嫌弃你脚臭,你不会嫌弃我用铁锅帮你泡脚吧?”

女孩大胆的盯着他,眼中逐渐有了些笑意:“你怎么脸红啦?”

小猎人的耳根子有些红了,他撇着头,兀自嘴硬:“锅太烫。”

这个理由再合理不过——再合理不过的理由就意味着杀死了对话。

女孩于是慢慢的脱去自己的鞋袜,露出一双白生生的可爱小脚。只是这一次,她垂着头,再也不敢看他。

喻超白蹑手蹑脚的把锅端过来,脑袋撇的都疼了:“你……你自己洗吧……我还得帮你扶着锅呢!”

小猎人很满意自己的这一个借口,锅底是个弧度,自然是立不住的。帮忙扶着锅,这个理由非但是好,简直是好极了。

女孩垂着头,弓起一只小脚,用脚尖试了试温度,随后轻轻的两声响,温热的水面画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轻轻拍打着锅壁。

小猎人感受到水波柔柔的荡漾,心中一些莫名的情愫开始升起。

偷偷看一眼吧?

大夏的民风开放,女子不必守着那些贞节牌坊,民间庙堂也不禁再婚,区区一双脚,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行不行,喻大爷穷是穷了一些,却绝不做这等事……再说了,她再漂亮,也是个母老虎,喻大爷平白被她打过呢……

时间就在小猎人的胡思乱想中飞逝,还没等小猎人想明白到底要不要偷看,女孩子已经收了脚。

啊这。

喻超白突然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多看几眼啊……

他自认为心里有鬼,根本不敢看她,连忙端起锅:“我去倒水了。”说着就逃也似的跑。

女孩看着她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片刻后,小猎人背了锅,手中捧着一大团细细红红的东西跑过来,脸上带着些得意的笑容。他张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宛如农家院里的傻骡子。

“这是什么?”女孩看了看这团东西,显然这种东西她也没有见过。

“吃下去。”喻超白笑嘻嘻的说。

女孩明显有些抗拒,这东西来历不明,看上去黏糊糊的,她此时又生着病,本能的不太待见。

喻超白见她不肯配合,居然有些急了,不由分说,一伸手就捏开了她的下巴,粗暴的将这一团东西硬塞了进去。

这个举动非但是是大煞风景,甚至还有些伤风败俗,要知道喻超白此时可是上身打着赤膊,他的衣服还垫在女孩的身下呢!

女孩角色一变,显然想到了某些不好的情节。她此时纵然生着病,一身的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女孩本能的一掌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小猎人的脸立刻肿起高高一块。

刚刚打完,女孩就有些后悔了。这团东西虽然看起来来历不明,口感居然非常不错,一粒粒颗粒饱满,细细小小,咬上一口,就在口腔里轻轻爆开,又酥又脆,还带着些酸酸甜甜的浆汁,味道很是符合大夏的年轻女孩子的口味。

女孩吃过这么两口,身体竟然渐渐有了暖意,腹寒的症状正在飞快的消退。显然,这团东西是小猎人替她找的“药”。

意识到自己冤枉了好人,她抬头看了看喻超白,眼中夹杂着歉意,混合着一丝感激:“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什么东西?”

喻超白捂着脸,疼得龇牙咧嘴:“这是火蚁的卵!这东西很不好找的!我寻思这东西能顶饱,又能驱寒,专门替你翻出来的!”

他有些愤愤不平,这东西就那么一点,忙活了这老半天,他还没吃呢。

女孩红了脸,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喻超白的喉头动了动,仿佛在吞咽着什么。再仔细一看,这家伙一双手红红的,满是血迹,这是自己之前……女孩立刻想到小猎人背着自己满山跑的找水,又拿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事给自己泡脚,忙活完了手也顾不上洗就替她找药,一发浮上心头。她原本就生着病,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身体不好,心理也就跟着脆弱,眼下有人这般待她,女孩一颗心立刻软了。

肚里的火蚁卵似乎正在飞快的发散着药力,女孩只感觉心头也被暖得火热,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小猎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喻超白刚刚挨了打,心里实在有些不忿。

他承认他的确有被眼前的女孩惊艳到,一个女孩子,顶着腹寒,生生在寒风中蹲了一夜,这是何等的硬气?这女孩子独自行走江湖,顶着生理期出来办事,带着自己一帮男人打生打死,数次危局几乎都靠她解决,种种底牌层出不穷,这是何等的惊艳?

喻超白对她,又敬又怕,还带着一些一见钟脸的莫名情愫,种种原因纠结在一起,最终形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尊重。

罢了,不与她纠缠,她有病!喻超白愤愤的想着。

想了想,喻超白终于还是提醒了一句:“你若有衣服,还是换一身吧,你现在的这一身是穿不得啦。”

随后他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保证绝对不看!”

女孩怔了怔,然后反应过来什么,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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