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时务者为俊杰,真的。
骷髅神这般安慰自己,比自己厉害的多的荒兽之灵和黄仙都俯首称臣,他有什么好挣扎的。
更何况,一旁的纸卫现在变成了一团纸,他可不想自己变成一把骨头。
收服野神,本来就是张霄来此的目的之一,本来只是冲着纸卫,没想到现在买一送一。
张霄收起了青霄和唱钟,缓缓走到了荒兽之灵的跟前,看着手中失去了反抗心思浑身放松吊在那里的骷髅神,轻轻一笑。
“想通了?”
骷髅神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哪里是想通了,是被你们拳头打通了。”
张霄不怕他们使诈,有黄仙在,想要悄无声息的逃跑根本不可能,于是朝着荒兽之灵点了点头,后者先是把骷髅神放了下来,眼神警惕的盯着。
而后把揉成一团的纸卫展开来,扔在了地上。
皱皱巴巴的纸卫摇了摇身子,这才慢慢舒展,只不过身上那道被宋剑锋割开的口子仍旧存在,就像是被砍了一刀的窗户纸,透过去能看到被砸的稀巴烂的地砖。
能和骷髅神狼狈为奸在平阴城里苟且度日,打的主意就是想要借着苦肉佛的威风躲避萨满神的追捕,足以见其贪生怕死的本性。
现在见骷髅神率先投了降,自然没有一丁点骨气。
“俺也服。”
“行,我不管你们心里面怎么想,反正落在我手上了。”
“一句话,听我的,你们就能活着。”
“有其他心思,那就死。”
张霄说完,也没管两人脸上表情,转身朝着城中心的苦肉宝刹走去。
“走了,老规矩,一把火把这些个肮脏污秽烧个干干净净。”
平阴城里的百姓不管是不是苦肉佛的信徒,今晚都注定难眠。
先是城东发出来的巨响,而后又是城中心那一声怪异到极致的尖啸。
最后便是映照了整个平阴城的滔天大火。
透过窗缝往外看去,烟雾在火光之中显得彤红。
那个着火的地方,分明就是城中心。
苦肉宝刹!
但即便是事实摆在面前,也没有人敢相信平阴城里竟然有人会一把火烧了宝刹。
那可是苦肉佛!
与此同时,北汉,苦肉佛真身所在。
这一座苦肉宝刹堪比北汉皇宫,屹立在高城里,显得十分巍峨壮阔,城里足有十万人,这十万人无一例外,全是苦肉佛的信徒。
在这里,苦肉佛的恩泽庇佑所有百姓,他们只需要虔诚祈祷,就能得到苦肉佛的保佑。
甚至苦肉宝刹里面的僧人,并不需要献祭整条胳膊,只是一截手指,就能获得种种伟力。
在这里,每个人望向苦肉宝刹的眼里,都充满了希望。
哪怕是夜晚,仍旧是灯火通明,想要进到寺庙里拜祭苦肉佛金身的百姓排起了长龙,不论寒暑日夜,只为将自己虔诚的向佛之心展现给苦肉佛看。
然而今晚有所不同,白天黑夜从未关闭的苦肉佛金身大殿,竟然是被脸色匆忙的僧人们从外面紧紧推动合上。
只留下三位身披袈裟的高僧,此时皆低头跪地,不敢说话。
金身之前,信仰如暖流。
金身之后,暴怒如狂流。
就像是活过来似的,金身抖动,一股暴戾的气息瞬间充斥大殿。
“三番五次忤逆我,先是扫平了泽州城,而后又烧灭了平阴城,渡苦渡难皆死在他的手上。”
声音里,全是愤怒。
“眼看我九所苦肉宝刹即将大成,届时战争爆发,活人聚集城中,游魂也会随之而来。”
“将这些死的活的都统统吞噬,这方世界,将再无人能立于我的头上。”
金身晃动,竟然是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此处苦肉宝刹建造之初便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哪怕金身立起来接近三十米高,离大殿顶端仍旧是还有一大截空间。
“此人坏我两处苦肉宝刹,毁我两颗苦肉宝珠。”
哪怕是下一秒就要爆发,但脸上仍旧带着和蔼微笑,似乎是用刀刻上去一般,没有丝毫变化。
苦肉佛低头,看着脚下宛如蝼蚁般渺小的三个僧人。
“如今那头野鹿也蠢蠢欲动,毫不掩饰的疯狂在高平旷野上构筑祭坛,想要和我拼速度。”
“我不想因此而耽误大计。”
三个僧人明显要比渡苦渡难等阶要高,似乎对苦肉佛知根知底,并没有任何惊讶神色。
听见苦肉佛说出此话,三人没有任何交流,竟然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等愿意为苦肉佛祖扫清障碍。”
苦肉佛金身又缓缓坐了回去,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似乎刚才的移动都是幻觉似的。
“领三百僧兵,每人带一枚血骨肉铃,一盏童油柱灯,一柄龙嵴金刚杵。”
金身闭眼,一切如常,只剩声音在三人耳边回荡。
“南下取他性命,片刻不得耽误。”
就在苦肉佛寺三百零三人左手举铃,右手持灯,背负金刚杵从城门处整整齐齐的南下时。
始作俑者这时候已经摇摇摆摆的,走到了城门口一处空着的楼阁,随便打扫了一番然后休息下来。
说实话,其实现在张霄这番阵容已经是走夜路的时候恐吓别人的存在了,没有任何人和鬼敢来找他们的麻烦。
除了四个下凡两个看起来正常点,其他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手背后眼朝天,下巴抬的老高的黄仙。
八对手蛇尾巴,眼睛瞪的像铜铃的荒兽之灵。
颤颤巍巍走起路来咯吱咯吱,脸上一副受了委屈的乖媳妇模样的耳报神。
还有横着一头驴,竖着看不见的纸卫,以及只比黄仙高一个脑袋的骷髅神。
这些山精野神齐聚一堂,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黄仙现在趾高气扬,已然不畏惧曾经恐吓它的荒兽之灵,众人刚一坐下,便眼睛滴熘熘的转了起来。
背手踱步到荒兽之灵面前,这才把爪子拿到下巴上轻轻摩挲起来,一副思索模样。
片刻,终于是轻咳两声清清嗓子,慢慢开口。
“小牛,跟你商量个事。”
要是放在以前,荒兽之灵估计早就一脚踢了过去,但现在毕竟黄仙有了大机遇,实力已然不在他之下,所以只能当做没听到,鼻头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黄仙不急不躁,又踏着小步子,挪到了荒兽之灵正脸。
“你先听听呢?”
要是再不理他,估计要烦他一晚上,荒兽之灵极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尾巴尖抽了一下地。
“有屁快放。”
见荒兽之灵答话了,黄仙就来了劲,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黄了。”黄仙眉飞色舞,“自然也就不能靠着我这四条短腿跟在你们后面吃灰。”
荒兽之灵像是猜到了黄仙的意图,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看啊,小木头就不用说了,自己走起路来都响个不停,我嫌烦。”
“刚来的小骨头,和我差不多体型,我怕把他压垮咯。”
“小驴就更不用说,坐他有些硌胩。”黄仙说着一哆嗦,连忙捂住了裆部。
“思来想去,还是小牛你最合适,那么多双胳膊,随手把我搂着如何?”
“有多远滚多远。”
要是荒兽之灵的眼睛也有神异之处的话,估摸着黄仙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知道荒兽之灵不会这么轻易答应,黄仙胸有成竹,却装作一副可惜的模样。
“啧啧,本来想说把如何截取他人香火之力的办法教给你当报酬的,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
“坐,请坐,请上座!”
作为外来客,荒兽之灵极其眼红黄仙抢夺苦肉佛香火之力的办法,但他也知道这种秘法一般不会外传,再者碍于面子,他就没有开口。
没想到黄仙现在竟然主动提出,那么自己怎么可能有拒绝的道理。
见荒兽之灵一口答应,黄仙脸上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神色,摆了摆爪子。
“不愧是我选中的男人,那今晚我就先把车马费交于你,你听好了...”
其实对于黄仙来说,从他截取苦肉佛香火之力的那一瞬间起,便注定再也回不到萨满神的怀抱里。
所以所谓的秘法,交给荒兽之灵也无碍,并且作为队友,荒兽之灵变得强大,对于它来说也有益处。
苦肉佛如今势大,自己这番作为铁定惹怒了苦肉佛,他黄鼠狼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要是苦肉佛找上门,萨满神在还未准备充分之前绝对不会因为他一个小小黄鼠狼就去翻脸。
到头来,死的还是它这只可怜的黄鼠狼。
而且如今跟着张霄,黄仙心里面不知为何有着从未体验过的刺激感觉。
它一出生就在黄家,从小受家族庇护,在东北那是横着走的存在,根本没有所谓的危险。
于是乎遵循家族秘法修炼,有所成就后便在萨满恭恭敬敬的请求之下成为了别人供奉的随身仙。
要是不发生变故,它会一直享受着微薄的香火之力,给萨满神进贡一半,自己再享受为数不多的另一半。
直到寿命耗尽。
但自从遇到张霄之后,它便有了截然不同的全新感受。
山精?惹我便杀!
野神?逆我便杀!
苦肉佛?拦路便杀!
萨满神?还没遇上的话,但就张霄杀死阿独山便能看出来,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似乎在这方天地里,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张霄的脚步。
肆意妄为,我只遵循我的想法,谁人想要阻拦,杀了便是。
光是想想,黄仙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如今就算是可以回到山海关以北,它也有些不愿意了。
一夜无话,天才微亮,几人便出了城去。
“你们是从北边逃过来的,说说萨满神祭坛的具体情况。”
虽说从耳报神的嘴里有了些关于祭坛的信息,但毕竟不算完善。
骷髅神想了想,缓缓开口。
“萨满神就像是在赶时间似的,手下萨满全部出动,五大家也来了一大半,自东北至高平,一路上就像是撒网似的,不断的捕捉山精野神。”
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骷髅神眼睛里面露出了惊恐神色。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萨满神是想要把山海关以南的山精野神聚集起来,共同抵抗日益壮大的苦肉佛。”
“虽说手段强硬了些,但大家至少还能留一条命。”
一旁的纸卫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但一到高平,第一个祭坛刚刚修筑完成,那些萨满就用金刀割掉了足足九十九个山精的头颅,鲜血顺着石刻凹槽铺满了祭坛,其正中心,一个野神被八面驴皮鼓限制了行动,活生生被山精的鲜血侵蚀,就像是锉刀磨骨般一点一滴的消融,直到全部浸入了地下。”
就算是原本属于萨满神阵营的黄仙,也不由自主的身子一抖。
“这个举动无疑是引起了余下山精野神的反抗,死到临头,谁也不想任人宰割,于是乎我们二十来个野神不约而同的一齐逃跑。”
骷髅神摇了摇头。
“但最终逃出来的,只有不到十一。”
像骷髅神这种拥有逃遁技能的野神还能趁乱逃脱,但一些如同耳报神、荒兽之灵这种技能偏向明显不同的,只能引颈待戮。
“难怪还要发布任务去捕捉野神,从北至南而下,也才捕捉了不过二十余个野神。”田噩托着腮,若有所思。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萨满一旦打破不过山海关的传统,便有敏锐者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提前逃跑的占大多数。”骷髅神脸上似乎有懊悔的神情。
“但还有一些,比如我,或怀着侥幸心理,或想要投靠萨满神,分得香火之力的一杯羹。”
贪字害人。
荒兽之灵摇了摇头,在他原先所在的世界里,香火之力永远都是被最上位者悉数占据,像萨满神这种养神而取的,也只存在于争抢并不激烈的此方世界。
一旦对手不安分起来,平衡就会立马被打破,你若不争抢,就会变成别人的养分。
香火之力的争夺只要开端,就注定只有一方独霸的时候,才会结束。
“这些个大老,怎么都不愿意挪窝?”张霄看着北方,嘴角微翘。
“那就让我们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惊喜,看谁能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