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百姓越靠越近,邓福此刻只能再退一步,从门廊下退到了大门口的位置。
右手牢牢的握着那根长杆,左手则按在了一块门板上,若事有变,他随时准备抽出门板挡住来人的步伐。
“烦请大家冷静!大家不要被人给煽动了,如此行为是违背大明律的。”
邓福用最厚重的声音,向人群喊道,也算是他最后一次的告诫了,如果他们还是一意孤行,那邓福也只好准备殊死一搏了。
不少人在听到邓福的喊话之后,放慢了脚步。不过还没等大多数人听清楚邓福的话,人群中又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大伙不要被他吓住了,大明律保护的首吾等守法依法的老百姓。他一个卖毒布伤人的黑店,还敢在这里望谈大明律,真是岂有此理!
大家来跟我一起砸了这家黑店。”
言罢,百姓的情绪再一次被煽动起来。方才冲在最前面,还没被打倒的三个劲装汉子,此刻见状也不再退缩。纷纷取下袖口藏着的武器,朝着邓福的方向打杀了过来。
一柄匕首,一把柴刀,同时从两侧朝着邓福挥舞了过来。
邓福见状立刻甩出手上的门板,挥舞着匕首的家伙当即被弹飞了出去。
随后长竿一挥,直奔拿着柴刀之人的面门而去。
不过这人显然比其他几人的身手利落一些,他先是横着柴刀挡了一下。随后趁着邓福收棍子间隙,一刀劈在长杆的末端。
“咔嚓”一声,邓福手上的长杆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二的长度。
虽然只是依着兵器的优势取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战果。
但这也足以将原本就已经沸腾的情绪,加热成炸裂的状态。
“乡亲们这个老匹夫吃瘪了,我们不能干看着这几位义士受伤,是时候拿出我们的力量了。”
随后一个土坷垃从人群中被扔了过来,画过一道弧线之后,稳稳的砸在了李青天赐的那块儿匾上。
不过好在这块匾是李青天当初亲自督办的项目,没有偷工减料的机会,硬吃了这一土块之后,还依然牢固的挂在那里。
有人打了样,其他人也立刻醒悟了过来,转瞬间无数的土块、树枝乃至石头和碎砖块纷纷朝着布行大门袭来。
邓福见状,已经从无可奈何转换成了怒火上扬的样子。
曾经那个面对千军万马依旧傲然屹立的身影,此刻也再一次从佝偻的姿态中挺立了起来。
甩出手中被砍短了一截的长杆,方才被砍出的利口,径直的刺穿了挥舞柴刀劲装汉子的大腿。
随后拉过一块六寸宽的门板扛在自己身上,看看挡过了这一阵土石之雨的袭击。
接着把门板用力的插近土里,捡过柴刀,像个老战士一样傲然的站在那里。
这通战神下凡一般的操作,终于让喧闹的人群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不过很快,人群中就再次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武力抗捕,是为凶匪,捕捉凶匪是我大明百姓义不容辞的义务。
为国尽忠,正在此时。”
火药的引线再一次被点燃,只等着声音传开,汹涌的人群必将再次冲过来。
稍微冷静了一点的邓福,原本想再说些什么。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身后却传来了邓如月的声音。
“秦王府金令在此,谁敢放肆。”
手持这一枚金色令牌,蒙着面纱,身穿深蓝长裙的邓如月从布行大门走了出来,她的右手上还拿着一本不厚的册子。
“此乃卫国公府交割布匹的文书,如若不信,尽可来看。”邓如月随手一掷,册子准确落在了刘大掌柜的手中。
毕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手上的功夫还是有一些的。而经过邓如月这一番动作之后,激动的百姓们立刻冷静了下来。
虽然没有人见过秦王府的金牌到底长什么样,但这才是洪武八年,天底下还从未出过敢假冒亲王行事的先例。
不少百姓闻言甚至直接跪了下来,但大多数人还是愣愣的站在原地,毕竟只见到一块令牌,跪与不跪,其实大家心里都没有数。
“我曹记布行出售的布匹到底有毒没毒,我们自家说的自然做不得数。但就凭台下这两位的说辞,恐怕也无法作为证据。”邓如月看向了刘大掌柜和孙医师的方向。
听到此事与秦王府有关,刘大掌柜当即跪了下来,把头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言语,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一旁的孙医师听到秦王的消息之后反倒松了一口气,迅速向右走了两步,有一种跟杨友元划分界限的感觉。
“哦?既然我布行协会选出的人不能让曹小姐满意,那不知曹小姐以为何人做出的判断才足够成为这次事件的证据呢”杨友元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模样,不过言语中的挑衅却是再明显不过。
“据我所知,西安府并没有官府所指定的各类协会,我曹氏布行开店以来也并未主动加入过所谓的布行协会。
因此今天的事情与杨小姐似乎没有一点关系,还请杨小姐把你带的人都领回去。如现在这般聚众生事,府衙大可依大明律定你个搅扰乡里、生事扰民的罪名。”
邓如月面露寒光,从小在大将军府邸长大的姑娘,身上免不了会带一种杀伐凌厉的气场。
杨友元虽然平素见过形形色色的不少人,但似邓如月这般真正是见过世面气度不凡的女子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在双方眼神交锋的一瞬间,向来对自己姿色气质都极为自信的杨友元,此刻内心的嫉妒却陡然升到了顶峰。
比自己漂亮的女子杨友元不是没有见过,但似邓如月这般气质卓然且自带贵气的,她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巨大的心里落差一下子就让她如同看见凤凰的野鸡,自惭形秽之下只能张牙舞爪以显示自己的不一样。
“曹小姐说笑了,这里可没有什么我的人,这都是布行协会选出的人手,友元我不过是本着同行之谊来帮一把手而已。
如今,虽然曹小姐不领我这个情,但我还是要把这个忙帮到底。”杨友元依旧微笑,但语气中的安然自若与那一丝傲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