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
灯宵月夕,雪际花时,金翠耀目,罗琦飘香。
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这喧闹的声音,直到快要进入皇宫,才渐渐小了些。
马背上,李云升开口道。
“如果人手不够,直接找凌左调集金吾卫,今晚盯住望月楼。”
刘权牵马而行,应了一声。
“是。”
中秋得名于三秋恰半,每逢三秋桂子,大楚都会进行盛大的庆祝。
京师百姓赏月、赏桂、赏灯、吃月饼、饮酒赋诗。
而皇宫则会举办盛大晚宴,京畿地区所有六品以上官员都要出席。
祭祀月神后,君臣于席间同乐、赏月赋诗。
李云升身为百官之首,自然不能缺席。
于宫门外下马,百官入宫,而一众仆人则要在宫门外等着宴席结束。
刘权却与众不同,李云升入宫之后,他直接牵马而回。
因为,他敢跟老天爷打赌,今夜自家相爷又是夜宿皇宫的一夜。
别问,问就是在宫门外空等好几个夜晚得出来的教训。
李云升迈步入宫,皇宫中灯火通明,更有繁华盛景。
赏月延桂排当,倚桂阁、秋晖堂、碧岑,皆临时取旨,夜深天乐直彻人间。
灯烛华灿,竟夕乃止,如仙界一般。
按照惯例,百官随女帝祭祀月神之后,还要放水灯,以求得到神明保佑。
河水旁,李云升望着水中明月有些怔怔出神。
直到一名宫女捧着一盏荷花的造型水灯递到他面前,并且轻轻唤了一声。
“李相。”
他这才微微回归神来,漫不经心地单手捏住两片水灯的荷花花瓣接了过来。
岂料,随着轻微的一声脆响。
刚刚松开手的宫女,立即又捧了起来。
“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给李相换一盏。”
李云升回头看了一眼,本以为那荷花足够结实,没想到折了一片。
“不必了。”
他单手托着水灯底座接了过来,残花许愿也无妨。
将手里的水灯放入河水之中,望着水灯顺流而下,他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了。
虽然他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但终究还是有些想念家人,尤其是这种举家团圆的日子。
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是武安八年,如今已经是武安十一年,不知道远在另一个星球的父母身体是否安康。
自己在另一個世界,或许已经消失了三年,他们该是多么的伤心。
望着水中月亮的倒影,他不由得想起那句。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若他真是个古人,或许还能与家人跨越时间长河,共赏一轮明月。
可惜,他都不知道现在天上的这个月亮和现代世界的那个月亮是不是一回事。
李云升丝毫没有注意到,姜清影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
“李云升,你可真是好本事!”
“啊?”
听到女帝的话,一下子把李云升的思绪拉了回来。
抬眼一看,河中水灯浮满水面,灿烂如繁星。
而他的那一盏水灯早已经漂远,不知所踪。
李云升一拍额头,自顾自念叨了一句。
“我忘记许愿了。”
姜清影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事都扔到了一旁。
她手指一勾,漂出去很远的一盏水灯竟然逆流而上。
这副场景,见者无不啧啧称奇。
很快,那展水灯飘到了李云升面前。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刚刚自己放下去的水灯。
因为,上边的一片残花是被他弄折的。
所以,女帝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看着他的水灯?
李云升没有立即许愿,而是转头看向身旁之人
几个呼吸的功夫,姜清影被他看的有些浑身不自在,微微撇过头去。
“看朕干什么,还不快许愿。”
李云升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
“遵旨。”
而后双手合十,闭目低语,只是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姜清影支棱着耳朵,即便是凑近了也只是隐约听到愿望中有‘骑士’两个字。
却怎么都想不明白,李云升的愿望究竟和骑士有什么关系。
片刻后,见李云升双手放下,姜清影立即站直身子,一副我没有偷听的模样。
李云升看了女帝一眼:“陛下刚刚说什么?”
经他这么一说,姜清影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手指一松,水灯顺流而下,而她继续兴师问罪。
“朕说你可真有本事,大本事!”
李云升的余光看了一眼四周,此时只剩一些宫女往河里放灯。
“臣本事一向很大,不知陛下指的是哪方面?”
“那!”女帝微微偏头示意。
河对岸,霍鼎文虽然身处群臣之中,可是他身边就好像有一个圈。
除了一直跟在他身旁的长史赵吏,所有人都默契地站在这个圈外。
百官热闹的交谈声中,这两人显得是那么孤寂。
姜清影前段时间就听说有人试图拉拢这些卫地来的官员,只不过心里没有太在意。
毕竟,这些人都是跟着霍鼎文在卫地推行新政一路走过来的,也算是经过了重重考验。
而且这都是当初她亲自挑选的人才,所以很有信心。
但是今日一见,一目了然了。
那十几个从卫地来的官员,竟然都和李党的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难以置信,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啊。
李云升顺着女帝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了然。
“原来陛下说的是霍侍郎。”
姜清影冷哼一声。
“朕从卫地召入京师十四名官员,短短数月就被你拉下水十二人。”
“陛下应该感谢臣,识人善任。”
“你在朝中结党,朕还要谢你?”
李云升徐徐解释道。
“臣是在替陛下考验这些人,很明显,他们不是陛下想要的人。”
面对他的狡辩,姜清影觉得有些道理,好像哪里又不对劲。
“你如果不去拉拢贿赂他们,他们也不会如此。”
“陛下这话就说错了,他们在京师连几个月都撑不住。
将来放任地方,又会如何?
即便他们能够一年不贪,两年不贪,那五年、十年、二十年呢?”
“可……可是他们在卫地推行新政都是好好的。”
其实这也是姜清影想不明白的地方,明明来之前都是清官,怎么到了李云升这,一下子都同流合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