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嘈杂四起。
惊疑、谩骂、呵斥、维稳……
细雨仍在下,许多人围在一个洞口前。
外围数十人大多都在观望,内围十数人都是龙首峰弟子,属他们吵嚷最甚。
“齐师兄,今日你若不说个清楚,师兄弟们是断不会答应的!”
“这几日你和林师弟一直不让我们问候师傅,你们在谋划什么诡计!?”
“对!现在师傅失踪了,林师弟也重伤昏迷,这到底怎么回事?”
“各位师弟,切莫激动,一切还是等田师叔来……”
齐昊的话刚出口便被众人淹没。
苍松跑了,
就在小半个时辰之前。
看守他的林惊羽被打成重伤,目前处于昏迷中。
由于当时闹出了响动,很快就传开了。
龙首峰不知内情的弟子们首先不干了,嚷嚷着要个说法。
齐昊脸色涨得通红,不停安抚着他们,可终究无用。
尽管他作为龙首峰首徒威望甚高,但在这关口却有些不太顶用了。
这些人话是越说越大声,场面也愈来愈失控。
“都住口!”
一个威严中透着虚弱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却是大竹峰一行人走了过来。
苏茹和田灵儿搀着田不易,后者脸色发白,
胸口处,那深蓝色道袍的前襟一片乌黑血迹,竟是受了重创。
是谁伤了他?
他一到,年轻小辈们顿时止住了叫嚷,纷纷让开一条路。
田不易先是来到齐昊身前,二人接耳低声换了几句,
只见田不易脸色沉了又沉,末了对着一众弟子道:
“你们……先退下吧,此事自有我来处理。”
或许受伤的缘故,语气上多少有些中气不足,
结果直接就让人撅了。
“不行!此事如不现在说个分明,我等断不退下!“
几个龙首峰弟子齐齐上前,各自握着拳头,一幅毫不退让的架势。
田不易气的脸上横肉一抖,脖子处青筋抽搐,几缕血丝从嘴角溢了出来。
苏茹心焦丈夫伤势,当即柳眉倒竖,对众人厉声道:
“大胆!你们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想造反不成?”
方超踏前一步,浓眉皱的竖起,
他是龙首峰的二师兄,眼下就属他叫的最欢。
只听他道:
“此事非同小可,田师叔虽是首座,却管不到我龙首峰的头上!”
“方师兄说的对!
田师叔你们肯定也是知道什么,为何要瞒着我等?今天必须给个交代!”
本来这几日他们就心有疑窦,之所以不发作,无外乎齐昊压着。
如今苍松干脆失踪了,这对他们来说可算是天塌了。
当下自是分毫不让,甚至有其他峰的弟子也跟着起了哄。
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时间场面愈发沸腾,几有失控之象。
大竹峰的弟子们见自家师傅被龙首峰弟子们这般狠怼,自然怒色上脸。
两脉几个弟子相互骂了几句,一来二去,竟抄起法宝,差点要干起来了!
“你们……咳咳咳……”
田不易气的直咳嗦,若真把事情因由说出,不知会掀起何等乱子。
可眼下这场面,偏偏连他也压不住茬儿了。
正当双方愈演愈烈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
“众位听我一言。“
张太镰缓缓走来,
众人一见是他,不觉让出一条道儿来。
他揉着发酸的眼眶,脸上有些无奈。
凭借刚才方超等人叫嚷的内容,他也大概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我知你们所急,但在此这般叫嚣,非但无济于事,也实在无礼。”
他说着,看向领头叫嚷的方超,
“你说是么?方师兄……”
说着指尖悄悄的两下连点,魔力放出,正中方超腿部穴位。
“你……”
噗通!
方超话刚说一个字,忽觉双腿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张太镰赶紧将他扶住,笑道:
“方师兄知错就好,何必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说着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以示鼓励,却不知指尖不经意的一抹,又将他嗓子也点麻了。
这下方超失语,一脸狼狈。
少了他这个领头叫嚣的,场面顿时稳了不少。
但仍有人问:
“张师兄!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不能解决实在问题,
我龙首峰堂堂的首座真人,岂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了?”
“我只问一句。”
张太镰说着又看向众人,目光一一扫过,却鲜有敢与他直接对视的。
“众位觉得,镰某可信?”
“……”
没有人回应。
但这绝非是否认,相反,是默认。
流坡山一战,他的威望可以说攀升到了极致,
甚至连田不易夫妇也不能与之相比。
见无人应答,他点了点头,对众人拱手道:
“我保证会把人找回来,请众位多些耐心,
我也知道你们心中猜疑,等回到青云山之后,此事自有交代,
现在,我请众位请退下……”
说到这儿,凛冽气机弥散开来,无人不觉心头一突。
“若不退,即是与我为敌。”
……
山洞中,火光摇曳,照出林惊羽满面颓然。
“子时三刻,掌门的萧逸才师兄呼唤齐师兄出洞,说是有事相问……
齐师兄出去后不久,师父突然说他背痛难当,忍无可忍。
见他如此,我心底方寸既乱,
他央求我将他脊椎处第一根截脉金针拔出三分,说是如此当能为他减轻些许痛楚,我……我……”
林惊羽说到这儿一脸痛苦,用力抓扯着头发。
田不易脸色阴沉,听完更是一声冷哼,道:
“苍松道行深厚,百年前已经是上清境界,一旦金针稍许松懈,自然就制不住他了。“
他说着又看向林惊羽,眼中带着几分怀疑:
“他这是吃准了你的孝心和软弱,哄你入套,而他既没杀你,想来你俩倒是师徒情深啊……”
“弟……弟子……”
被这般猜疑,林惊羽自是羞愧难当,偏偏当下百口莫辩。
当然也怪不得人家田不易阴阳怪气,谁能保证不是他林惊羽念着师徒情,来这一出苦肉计?
羞愧至极,林惊羽眼眶含泪,忽的一声大喝!
“啊——!”
竟是抽出斩龙剑,要举剑自戕以证清白。
“行了!人都跑了,你搁这要死要活的有用?”
张太镰一把将他手中宝剑夺下,然后问一旁同样满脸愧疚的齐昊:
“萧逸才深夜唤你,所为何事?”
“萧师兄也是关心师……他的事,所以向我询问,但见我不便吐露,便与我多聊了一会儿。”
齐昊说了一通,众人也只听出了“巧合”二字。
“他身为掌门首徒,关心此事倒也合情合理……”
苏茹说着看向田不易,语气有些埋怨:
“咱们当初就不该瞒着他,否则断不会有此松懈之机被苍松所乘!”
田不易老脸一红,
“我怎么知道会出这档子事?若早知如此,多告诉他一人又有何妨?”
苏茹冷哼,
“若真让苍松跑了,非但宗门脸面尽失,本门太极玄清道也将外泄,
这可是天大的利害,关系青云门千年根基。”
“我去把他抓回来!”
张太镰斩钉截铁的说。
苏茹脸上一怔,随即道:
“东西南北,你欲往哪边追?万一错了方向岂不南辕北辙?”
张太镰闻言微一迟疑,随即道:
“咱们来的方向是茫茫东海,向南则是青云门,这两个方向首先可以排除,
万毒门恰好地处西北蛮荒,我猜他八成是奔着那边去了。”
有句话他没说,眼下他灵觉受损,一旦恢复,便能感知到苍松的具体位置。
届时凭借神威车轮的迅捷,再调整方向也来得及。
苏茹被说服了,点了点头,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又看了眼夫君胸口的伤处,心有些余悸。
毒血幡作为证物,一直由田不易贴身保管,
可谁想苍松竟能隔空操控毒血幡暴走,倒是打了田不易一个措手不及。
“苍松那毒血幡阴损的紧,但以师侄你的实力倒也不怕他,
可饶是如此还是要带几个同伴,遇事也好商量,还有……”
说到这儿语气骤然变得僵硬,竟说不下去了。
这时田不易接过话来,他看了眼齐昊和林惊羽,终是缓缓开口道:
“若事急从权,为保青云大计,你切不可犹豫,可先斩后奏!”
这话一出,杀气不觉弥漫开来。
林惊羽和齐昊勃然变色,脸像是被抽干了血,顷刻间惨白如纸。
“我尽量留他一条命。”
张太镰说罢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