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雨已经停了。
文敏和宋大仁在远处等候,
苏茹替张太镰整了整胸前衣襟,以长辈口吻嘱咐道:
“大仁沉稳,敏儿心细,有他二人陪同,当能做好你的帮手,至于陆师侄……”
“她就别去了吧,人够了。”
苏茹闻言也没异议,又道:
“苍松事件的因由,路上你再同他们解释,一路小心……”
田不易上前,气色虽说比方才好了些,但仍很虚弱。
他胸口伤处乃是毒血幡所致,其中蕴含阴毒凶煞之力,张太镰的治愈魔术效果有限。
田不易抓了抓他的臂膊,郑重道:
“此事关乎青云根基,拜托了。”
“弟子省得,二位师叔放心吧。”
田不易面露欣慰,横肉脸上更是难得露出笑容。
“此事若成,你可是大功一件,将来掌门大位,说不得要落到你的头上了。”
张太镰摇头苦笑,
“我不图那个。”
这时,林惊羽冲了过来,
他直接拦到张太镰身前,喘着粗气说:
“师兄且慢,让我也去吧!”
张太镰眉头皱了皱,正要说话,田不易却抢先一步。
“此事你该当避嫌。”
林惊羽面露痛楚,抱拳一拜,
“他是因我才逃脱的,至少让我把他带回来。”
田不易两眼一眯,他看出来了,
林惊羽这是明显是存着想尽力保苍松一命的心思,
这本来也没什么错,
但问题是谁也没钻林惊羽的腔子里细瞅,
若说他为报师恩故意将其放走,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来,却要田不易如何信他?
他正要回绝,却被张太镰拦住了。
后者直视着林惊羽的双眼,道:
“林师弟,我只问你一句,你依着内心如实告诉我……”
张太镰上前,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若他不肯就范,决意与咱们斗到底,到了那时候,你,可有弑师的勇气?”
这话可以说是剖开了腔子直抵内心,林惊羽避无可避。
但他脸上却并未有多少惊乱,似是早想过了这个问题。
他深吸了口气,斩龙剑锵啷出鞘,碧光映在他的脸上,一片决然。
“若真到了那一步,这最后一程,至少让我来送他!”
张太镰点头。
“既有此决心,算你一个又何妨?”
苏茹眉头一皱,
“这毕竟不妥吧。”
“我信他。”
“可万一……”
“师叔忽虑,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见他坚持,田不易二人就没再说什么。
承蒙他如此信任,林惊羽两眼通红,深深鞠了一躬。
“大恩不言谢!”
……
随后,张太镰召出神威车轮,让三人先上车等候。
正犹豫着要不要和某人打个招呼的时候,萧逸才拎着一个黑布罩着的鸟笼走了过来。
“师弟且慢。”
张太镰迎了上去,
“师兄有何见教?”
“我也不问你们要去干什么,想来总非小事。”
萧逸才说着将黑布掀开,里面原来是一只鸽子,眼睛发亮,精光炯炯。
“这只灵鸽可日飞千里,快捷的紧,乃是为兄先前卧底魔教时与宗门传信之用,
你此行若遇难以决断之事,不妨用它传个信笺回来,请师尊定夺。”
张太镰看看那鸟笼,笑道:
“怎么?师兄信不过我?”
萧逸才笑道:
“师弟哪里话?为兄不过是想助你个方便。”
“哦。”
他点了点头,目光炯炯,忽的口出惊人:
“师兄真是热心肠,我猜苍松师叔失踪这事儿,也是你助的力吧?”
萧逸才脸上一愣,随即皱起眉头,语气也沉了下来:
“师弟这话什么意思?”
张太镰留意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忽的笑了:
“就开个玩笑,师兄勿怪……”
说着接过鸟笼,对他拱了拱手。
萧逸才也没多说,与他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张太镰心中嘀咕: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
他本来就对萧逸才深夜唤齐昊这事有怀疑,总觉得里头透着邪。
按理说萧逸才身为掌门首徒,这几日心有猜疑,来询问情况倒也说得过去。
可早不晚不来,偏生子时半夜来把齐昊叫出去问话,这多少有点牵强。
方才出此惊人一问,其实是本着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的作法,想看看萧逸才的应激反应。
但看他的表情反应倒也正常,这不禁让他得出两个结论——
要么萧逸才戏精大学毕业,藏得够深。
要么就是自己真想多了。
殊不知方才,萧逸才心中也是直呼好险,差点漏出马脚。
本来帮苍松跑路这件事儿,他也料到会有人起疑。
但与苍松透露给他的重要消息相比,这点事就不值一提了。
“事关重大,须得告知掌教师尊,做好准备才是……”
……
宋大仁三人已在车上等候多时,张太镰正要上车,文敏却笑道:
“你就这么上车,有人可要不依了。”
牛车驾驶员闻言一愣,
“这话怎么说?”
“你转头看看啊。”
张太镰闻言转过身,随即一怔。
五丈开外,一女子立于月光与树木阴影交汇之处,
尽管所处隐蔽,但白衣醒目,他一眼就看到了。
他走上前去,陆雪琪脚下一动,也从阴影处迈了出来。
二人走近,相隔三尺,陆雪琪没说话,就静静注视着他。
“送行?”
陆雪琪摇摇头。
“有话交代?”
陆雪琪再摇头。
“你不是也想跟着去吧?”
陆雪琪看了眼车上的三人,道:
“他们都去得,难道我去不得?”
“别了吧。”这下换张太镰摇头了,“此去搞不好又是一场千里奔波,你回山歇着多好?”
又是陆雪琪摇头。
“我不累。”
“骗谁呢?”
张太镰轻哼一声,显然不信,
“从空桑山到流坡山,一个多月折腾下来连我都腿软,你一个女儿家岂会不累?”
陆雪琪嘴角微抿,眼中温柔一闪而过,道:
“此番我若去了,不过累身子,若不去,那可是累心了。”
“累心?”张太镰一怔,“这话怎么说?”
陆雪琪轻声道:“日日挂碍,心如何不累?”
“挂谁的碍?”
一问一答之下,陆雪琪已是粉颊泛红,微嗔道:
“明知故问……”
张太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既然她这般坚持,他也就不再劝了,手一招,道:
“上车!”
远处,见他二人摇头上瘾,文敏不禁捂嘴偷笑。
见她如此,一旁的宋大仁不解,便问道:
“你笑什么?”
“我笑这两个人……不对,谁说我笑他们了?”
“可你确实笑了啊?”
“我那是羡慕,是妒忌!”
“为什么?”
文敏气得深呼吸,狠狠剜了宋大仁一眼,
“用你的呆头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