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何为美?(1 / 1)白寻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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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这理由对于公输零来说简直是骇人听闻。

“她身上有虱子,昨天和她共处一车之后,还跳了两只到我身上,害得我挠了一宿……”李裹儿说着撩起袖子,露出白藕般的前臂,她指着上面的两处红肿,委屈道,“你看!你看!”

公输零沉默了,这种症状也出现在了他和他阿丑姐相处的前两天,但那时他严重脑震荡,头晕、呕吐又耳鸣,全身也像是散了架,被虱子咬就显得不痛不痒的了。

他闻了闻自己身上,有点酸,又凑到黄月英身上嗅了嗅,差点就抽过去了,踉跄几步,站稳之后他提议道:“阿丑姐,要不咱就江洗个澡?”

“洗澡……”黄月英仔细体会着这两个字,她问,“如何洗?可是在水里泡着?”

“说得你好像没洗过似的!”公输零三两下脱了衣服,赤条条地跳进了水里,扑腾了一阵之后,对着岸边杵着的黄月英大喊,“阿丑姐,水不凉,快下来!”

公输零的“授受不亲”看来是因人而异,当黄月英学着他赤条条地扑腾到面前时,公输零竟然想起了学游水的那个夏天,想念起老爹来。

黄月英在水里泡了一阵,周遭水面上就泛起了一层灰白色浮垢,公输零自告奋勇道:“阿丑姐,我帮你搓背吧!”

一搓就是一条条黑泥。

太阳落下江面时,黄月英身上的老垢总算除净了。两人蹲在江边,在冷风中搓洗衣服,黄月英那件白袍虽旧了一层好歹是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而公输零则是着重洗了洗短裤的裆部。

“阿丑姐,你有带换洗的衣服吗?”公输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瑟瑟发抖地问。

“你觉得呢?”黄月英反问。

公输零打了一个喷嚏,清鼻涕掉了出来。

黄月英夺过公输零的衣物和自己的白袍一起抛向空中,接着她双手蓝光乍现,卷起一阵热风。

上衣、下裳、白袍、短裤,在风中盘旋,旋转,再次落下时已经干了。

“阿丑姐威武!”公输零赶紧拾来穿上。

黄月英再用同样的方法将两人湿漉的头发吹干,这时公输零发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他道:“阿丑姐,你其实也没那么黑!”

“大洗”之后的黄月英,周身皮肤从黑黄淡化为干黄,尽管依旧是丑,但整个人都显得干净清爽了起来。

两人上了船,李裹儿总算没有再捂着嘴鼻了,趁两人洗澡之际,她已经将整个船舱擦拭得一尘不染,非要他们脱了鞋,洗了脚,晾干脚丫子再进来。

就这样,三人踏上新的旅程。

余晖散尽,江边的草丛里远远近近地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

木船刚一离岸,公输零就听到了一声“站住!”,他钻出船舱一看,吓了一跳——小伙计顺着车辙找来了!

只见那旅店的小伙计弯着身子,双手搭在膝盖上,喘两口气喊一声“站住”。

他回头对舱内的两人说:“我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黄月英默默地加快了木船的航行速度,李裹儿倒是钻出来观望着,她表示:“我身上就带了换洗衣服,钱都搁在了保镖身上。”

公输零叹口气,眼见着离江岸愈来愈远,眼见着拿小伙计脱了衣裳,眼见他蓄势待发就要往江里跳。

公输零赶紧取下挂腰间的钱袋子,用力朝岸边掷了去。他确实没有银币,从家里也就带了点这些玩意儿。

钱袋抛出去的那一刻从口子里掉出一颗来,闪到了李裹儿的双眼,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借着天边最后一丝余光,看清了手心里躺着的是一颗钻石,紫色的钻石。

一颗紫钻等于十枚金币;

一枚金币等于五十枚银币;

一枚银币可以买五石大米;

一石大米大约有六十斤。

李裹儿被一口气噎住,等船开远了,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刚才那袋子里装的全是紫钻?”

“差不多吧,我家里没什么钱,以前看老爹拿那玩意儿去买过东西,走的时候就抓了两把。”公输零老打老实地说,“只希望能值几个钱,虽然抵不过五个银币,也不至于让人家白白追了一路。”

李裹儿沉默了许久后问道:“你家有很多紫钻吗?”

“很多。”公输零回答道,他记得上次那个太尉把鲁班六号拐走时就叫人抬了几箱子来,现在都还在搁在里屋,估计都蒙层灰了。

“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李裹儿这次不再是干伸手了,她直接握住公输零的右手,上下晃动。

公输零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知是暮色太美,还是风太撩人,他觉得李裹儿看他的眼神愈发柔和了起来,胸口的小鹿又不安分了。

之前李裹儿担心船舱三人睡着太挤,后来证明她完全多虑了,因为黄月英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船头,即便是晚上也绝不停船靠岸,而是整夜握着指南针,套着法力带,计算距离,控制方向。

于是船舱就成了二人世界,第一个晚上公输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几次碰倒了立在两人之间的书。

“公输零,”在黑夜中她叫他的名字。

公输零一个激灵侧过身对着她:“我在!我在!”

“你睡不着吗?”

“对,有点热。”

“把手给我。”

公输零忙不迭地伸过手,他感到食指被她的小手轻轻地握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裹儿甩开他的手,听着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心想“早该这么干了!”。

她取过包袱,打开舱门,就听见船头的人问道:“你方才使的可是睡眠法术?”

“差不多吧!”李裹儿说着麻利地褪去上襦下裙,夜风吹过,她光着身子似乎并不怕冷,用脚尖试了试水,她慢慢地滑了下去。

黄月英降低了行船速度。

跟着船的速度游了半刻钟,李裹儿爬上船,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从包扶里拿出棉布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就你叫阿丑吗?”

“随汝便。”

“我最讨厌丑,讨厌怪,讨厌荒诞。”她说,“我连‘丑’这个字都讨厌。你看你,瘦得只剩下骨头,干脆就叫你阿骨好了。”

“我呢,”李裹儿望向天上的星辰,“就喜欢美的东西。”

“何为美?”黄月英问。

这个问题似乎难到了李裹儿,她思考了老半天,方道:“那些花儿就是美的,像牡丹、海棠、芍药、山茶花,不管你承不承认,她们很美不是吗?”

黄月英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所以美是一种实体,是客观存在的?”

“是吧,”李裹儿想了想,而后点头,“是的。”

“言之有理,”黄月英也一同看向了闪烁着的满天星辰,“美如此,丑亦然。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李裹儿在听到她后面的话之后,凤眼一挑,似斥责般说道:“人是万物的尺度,生而为人,是莫大的幸运,莫大的幸福!”

黄月英沉默良久,不再争辩,而是手一挥,贯出一阵热风卷裹着对方将她的身子和头发吹干。

“谢谢你,阿骨。”李裹儿穿上她纯棉的水粉色睡裙,关上舱门前,又带了一句,“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你。”

东方初白时,李裹儿醒来换了身齐腰的白襦蓝裙,她出了船舱,趴在船边上,以清水洗脸,以江水为镜,梳了对平云髻,系上两根与裙子一样蓝的丝带。

公输零睡眼惺忪地出了船舱,呵欠连天地站在船头开始解裤头。

“你干什么?!”

一声夜莺般的惊叫让他瞬间惊醒过来,他眨巴着眼看着焕然一新的李裹儿,这才意识到在女孩子面前撒条似乎不太美妙。

“没,没干什么。”他其实是被尿给憋醒的。

黄月英看了他一眼,调转行船的方向,靠岸停船。

公输零赶紧跳下船,三两步跑到一丛树后面。

回来之后,他才发现周遭环境有点不对头。

昨天宽阔大江面已经变成一眼看到对岸的小江河,两岸的沙滩变成了连绵起伏的山峦。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公输零不禁发问。

“你问的是这是哪儿吧?”李裹儿眼波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流转,“这不会是……”

“星耀大峡谷的前沿。”黄月英道。

“星耀大峡谷?”在关门造车的鲁班大师身边长大的公输零,对这个世界所知甚少,他道,“我倒是听说过王者峡谷,说那是大陆第一峡谷,是个顶危险的地方!”

黄月英颔首道:“对,星耀峡谷位居其次,处于秦国东边山地云江分支流经的一段……”

“等会儿!”李裹儿打断了她的科普,不敢置信道,“你要从这里去稷下?”

黄月英只道:“相较而言,从这里会近得多,下去就是稷下。”

“你疯了吗?”李裹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星耀峡谷和稷下平原之间,接连着世界之最的三道连环瀑布!从古至今,妄想从这里下去的船只最后连渣都不剩!”

“那是他们。”黄月英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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