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零只是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
黄月英仍是说道:“第一次,赶车的第五天,我从驾驶位掉了下去,休克了。是你驾着生疏的机关马车到了旅馆,整夜守着我。
“第二次,在河道上,黑旋风拿刀向我砍来,是你推开了我,空手接白刃挡住了他。
“第三次,在稷下学院门口,武崇训朝我开枪,是你用石子弹开了子弹。卤蛋,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可是……”公输零再一次捶向地面,抬头,带满手黄泥揩着泪,抹花了脸,他道,“我怕,有一天,我救不了你。就像刚才一样,眼睁睁地,看着院长姐姐死在我的面前,什么都做不了。我怕,阿丑姐我好怕……”
黄月英轻轻地抱着公输零的头,唱起了诗歌: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
黄月英长得很丑,声音也算不上好听,说话时偶尔还会漏风。
但是她的歌声却意外地好。
她的音域很宽,低音很低,带着沙哑和磁性,高音圆润动听,富有张力,一层层地穿透,将天际的乌云驱散开了。
重见了天日的大地上,银莲花铺展开来,风吹过,掀起一阵阵紫色的花浪,一浪浪地渲染,唯美而又迷离。
“咚——”
有人从天上掉了下来。
公输零黑着脸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英布被脚底反震,吓醒了,头疼欲裂中向后一退,却一脚踏空,吓得赶紧住住身前的东西才没有掉下去。
回头一看,脸都白了,那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幽幽地冒着冷气!
英布拍着胸口,暗自庆幸,还好没掉下去,多亏抓着个……
他思维再次陷入了混乱,因为他手里抓着裤衩带儿,顺着看去——一条硕大的裤衩穿在一个硕大的屁股上。
英布老家方言里管这种屁股叫“大箩兜”。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拍了一下,那屁股上的肉一颤,慢慢地转了过来。
英布慢慢将视线从屁股上移开,往上一看,大肚腩鼓得肚脐眼不住地往外翻,胸部上的肉也跨着,呈一个“W“的形状晃荡着。
再往上看是二下巴……三、四、五下巴,总之脖子是不存在,由于脸上的肉太多,五官都拉扯平了,扁扁的鼻子,薄薄的嘴,窄窄的眼睛——被挤成一道缝的双眼里,青光乍现。
自诩个高的英布在他面前却觉得矮了一头,面前这人庞然大物像是一座山——英布想起了秦国某些地区兴起的“角抵”,两名大力士裸露上身,互相角力,把对方摔得三声内再也站不起来者为胜。
面前这个人就像是角抵大力士,很猛的那种!
大力士看到英布,手一拨,将他赶到一边,同时说道:“让开,让我去死!”
英布随着他手一触碰,再次被电得全身抽搐,倒在了地上,他的双眼大大的睁开,好像是受到了震惊。
并不是惊讶于大力士出手带电,而是大力士的声音——特么是萝莉音!
那样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货,操着一口纯正的萝莉音?!
恐怖,恐怖如斯!
英布,卒。
萝莉音的大力士三两步走到裂口悬崖边,作势就要往下跳。
“喂,我说你……”
身后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似压抑着某种情绪,低沉,却能声声入耳。
大力士回过头,只见一个少年沉着脸,捏着拳头向他走来,声音依旧很低沉:“是不是该给我适可而止!”
伴随一股强大的气息袭来,大力士冷汗直冒:“你、你别过来!”
与英布不同,公输零并没有讶于大力士的萝莉音,仍坚定地走来。
“我跳下去了!”
大力士喊着就要往后跳。
他快,公输零更快,几个走位,跃起一把拽住大力士的肥肉下巴往后一拖。
“嘭”地一声,大力士摔了个狗啃泥,扑腾半天刚翻转过面,公输零就一跃跨在他肥滚的肚子上,拳头直劲往脸上招呼。
一拳未落,另一拳又接踵而至。
一拳接一拳,打得鼻青脸肿,打得鼻涕眼泪口水沫子混着鲜血糊了一脸。
公输零还没有就此罢手,直到被黄月英拉住。
“够了,卤蛋。”
“这家伙,不可饶恕!”公输零冷着脸说,“自杀还要拉着英布陪葬,院长姐姐也是因为他,才……才死了。”
“谁说我死了?”那焦炭样的人翻身而起,向他们走来,“宝贝儿,我很感动你替我报仇,但是你院长姐姐的命可没有那么薄!”
她一边说着,身上的“黑炭”像是蛋壳般破碎了,一点点剥落,露出里面的“蛋白”。
等走到公输零面前的时候,“壳”已完全褪去,雪白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公输零先是大哭。
“太好了,院长姐姐,你没死!”
然后,瞠目结舌,期期艾艾:“院院院长,你你你你……”
最后鼻血喷射而出,倒地身亡。
龇牙咧嘴的英布捂着头,缓缓地站起身,随后干涩的眼睛眨了几下,鼻血喷射而出,再次倒地身亡。
“呵、男人!”
今知轻笑一声,随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在她白瓷般的皮肤上凝结了一层黑铁,越积越厚,黑铁面上渐渐流露出花纹,短短须臾间,一副轻甲裹身。
观看了全过程的黄月英什么也没问,将公输零从大力士身上拖下来,伸出手掌,吸收空中的水分子在掌心凝结了些许露珠,拍在公输零的后颈和上背,随后让他平躺着,渐渐止住了喷涌的鼻血。
至于,英布,让他去吧。
今知则来到大力士身边,一边替他擦脸,一边疼惜道:“雨辰宝宝,你怎么这么傻,有什么想不开的?”
“你是谁?”大力士萝莉音问道。
“又忘了……”今知抬手一狼牙棒,“死肥宅,记性被狗吃了!”
公输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反正一醒来就在自己钉的床板上躺着,刚觉得很挤,耳旁就响起了轻柔甜腻的声音:
“啊咧,我这是在哪儿?”
两人相视一望。
“哇啊啊!”
公输零吓得一个趔趄栽下床,田雨辰往后一缩,钻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床板嘎吱作响,终不堪其重,整个跨掉。
“我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