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墨香是从腰间传出来的。
张弃摸向腰间,一块冰凉的羊脂玉佩被握在手上,一股清明之意顺着玉佩瞬间传入脑海中。
还死咬着张弃的五颗栲栳骷髅头慌忙松口,如同羊见到恶狼一般,惊恐回退。
五颗栲栳骷髅头皆是李伟运用秘法炼制,来源于死在李伟刀下亡者的怨念、恨意,最恐惧辟邪之物。
儒家浩然正气镇邪辟易,最为克制煞气骷髅头。
感受到五颗栲栳大小的煞气骷髅头一阵萎靡,甚至隐隐传递出一股恐惧之感。
李伟眯起了双眼,好奇的打量着旁边大喘粗气的张弃。
“浩然正气,儒修?”李伟心道。
鼻子抽动,嗅到一股极其微弱的墨香,耳畔甚至传来清脆的读书声。
李伟当场瞳孔一震,脑海中浮现一个猜测,死死盯住张弃腰间。
是了,没错,一定是大儒的浩然正气。
李伟猜想时,赵乾雄发觉对方凌厉的敌意降低了许多。
顺着李伟的视线朝张弃腰间看去,黑脸胖汉距离张弃最近,直接嗅到了墨香气味,耳畔更是听到莘莘学子的朗朗读书声。
声音极其微弱,转瞬即逝,但作为炼气三层的修士赵乾雄绝对信任自己的耳朵。
同时也猜测到了一个可能,他猛地抬头,发现李伟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二人视线在空中碰撞出火花,都看到彼此目光中的错愕之色,旋即坐实心中猜想。
眼神交汇一瞬,李伟眼露精光、变幻攻势,以压制为目的的暗红色煞气骷髅头气势一变,转为凶狠、暴戾、残虐之色。
一百颗栲栳大小的骷髅头,煞气喷薄,暗红色煞雾笼罩住二人。
场地充斥着骷髅头牙齿碰撞声音,咔咔咔的响声迅急、激烈的回荡在众人耳中。
成为战斗发生地中唯一的声音。
黑脸胖汉面临的压力骤然增大,指刀摇摇欲坠。
百颗煞气骷髅头啃食、腐蚀、撞击青铜指刀气壁,气壁上布满细密裂纹。
他立时汗流浃背,掐指念诀,强行引动大量真气,周身穴窍登疼痛无比。
黑脸胖汉的面上涨起一阵不健康的潮红,黑中透露着红,脖颈处、额角处青筋根根暴起,全力输出真气注入青铜指刀,咬紧牙关苦捱。
赵乾雄感觉周身穴窍被真气灌的胀痛,再继续下去,自己的道途就要废了。
黑脸胖汉暴怒,大喝一声:“李伟,尔敢私斗,攻击巡检司?!!”
怒喝传出,周围气流一荡,强劲风流扫向四周,空中淡淡的墨香消失得无法嗅见。
话音落,李伟掐动法诀,一百颗栲栳大小的煞气骷髅头收束入体、消散于无形。
“失礼了,我这一身煞气是周身气场的外显,并非术法算不得私斗。”李伟直勾勾盯着赵乾雄,嘴角挂着冷笑,“况且军营里兵煞这么浓重,难不成巡检司以为我们正在遭受敌袭不成?”
煞气无处不在,而李伟这手段死死卡在红线边缘。
黑脸胖汉收起古铜指刀,一挥衣袖,怒气腾腾带着张弃离开此地。
“看来真是儒玉呀。”看着黑脸胖汉身影远去,李伟细眼微眯,喃喃自语:“接二连三的污蔑我,我就先从你的袍泽身上收点利息。”
走出百步远后。
张弃扶着褐色木柱大口喘息,好似溺水之人挣脱水面,重新恢复了呼吸功能。
即便没有直面煞气骷髅头,他也承受着极大压力。
若非杜陵所赠的玉佩相助,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如同一只灰兔在野外直面天敌,那般诡谲手段,性命被捏在捕食者手上。
他站起身来,决定赶快踏上道途,不能再如此狼狈。
身后,黑脸胖汉不着痕迹的瞥向张弃腰间。
大儒玉佩,不简单。
“那是柳百户的人,素来与郭百户不和,彼此间多有争斗。”赵乾雄提点一句,尔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全新袍服,指向一朵营帐,“你衣服都湿透了,进去里面换身干净的,这朵营帐还有一个床位今晚你就睡这里。”
张弃接过全新的袍服,有点疑惑,这黑脸胖汉怎么变得如此好。
竟然还主动给自己套新衣衫,提醒自己去换。
营帐空间两丈方圆,中间一根立柱撑起幕布,四周是圆形篷布隔绝外界窥视。
单薄且脆弱的木板连成大通铺,刚好可以睡下四个人。
张弃捏着鼻子,床榻上还传出酸臭的脚气味,他当即打定这两晚以打坐代替睡眠。
忍着空气中浑浊气味,两人一起脱去汗津津的袍服,腰间藏着的蟠龙瑞凤柱状玉佩被张弃捏在手上。
这套小动作怎么能躲得过一名修士的观测,儒玉的气息被黑脸胖汉当场感应到。
黑脸胖汉压下心中贪婪。
赵乾雄指着空床位,抬步走出营帐,“与你同营帐的三人也是巡检司的,外出执行任务尚未回来。”
“既然换好了衣服,那我们继续走吧,被那狗畜生一阻都快迟到了。”虎背熊腰的汉子,抬眼看了看高悬头顶的烈日,继而解释道:“我带你去当的差事是监督行刑,那可是好地方。”
行刑?张弃皱了皱眉。
之前换上袍服就是要去当差,他以为只是去巡察营地。
赵乾雄先前没讲,他也就没有问过,却没想到会是监督行刑。
烈阳高照,万里无云。
天上的硕大火球爬到了一天最高的时刻。
这个时候,阳气强盛、诸邪退避,最适合杀头。
祭旗高台。
一面黑红两色交织的巨大军旗,旗帜金丝纹就“周”字,迎风招展,飘荡鼓动。
周元帅军旗底下,木头架起一座高台,上面跪了一排人,头上皆套着黑布。
每人身后皆站着一个刽子手,五名手提大刀的壮汉,满脸横肉,皆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凶狠相貌。
高台最左侧,一个死犯全身无力瘫软在地,两腿都已折断。
还在干哑嘶吼:“我要进先锋营,让我进先锋营,我一定奋勇杀敌呀。”
冲阵还有可能活命,脑袋砍了那是真的没机会了啊。
石三男心里哀嚎。
疯狂诅咒着某个流民,以及抓他的兵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