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于顶,炎阳炙烤大地,榆树林的密叶纷纷垂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正午时分,太阳至尊星辰威严至高至盛时刻,世间万物皆垂头丧气、萎靡不振。
一干身穿皮甲,手持战戟,腰佩大刀的武卒,被烈日晒得汗如雨下,浑身上下黏糊糊,怎么站都觉得不舒服。
听到石三男在台上死了妈一样的哀嚎,本就絮乱的心情更是躁狂。
“别嚷嚷了,吵死了,上了祭旗台的就没有下来过。”
“想下来呀?那就拿军功来,军功够多你把将军砍了都得夸你武艺高强。”
“巡检司那群狗呢,怎么这么迟,要不我替他们督刑吧。”
“美得你,军旗赐下的血煞轮的到你这平民先享用?”
极端烦闷的酷暑中,武卒逐渐走向暴躁,若不是碍于军规,都有武卒想登上高台先给那只喋喋不休的苍蝇来上一刀。
面对一哄而起的咒骂声,拖着断腿的石三男在黑袋子里呜呜啜泣,将死却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来。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连活着都是个错误吗?
石三男怀疑并怨怼着一切。
流辉熠熠,沃日映世,张弃看到,前方大地之上,出现一座庞大的祭坛,其气息比玄武石基铸就的军功台更为古拙,仿佛是一株自古以来就扎根在这里的奇树。
祭坛之上,五个被黑布套住的死囚一字排开,身后皆站着名刽子手。
大刀朝天,在白日里折射出寒冷的光芒。
这是王师驻地的军旗所在!
张弃看着五个死犯,脑海中滑过一个念头,暗自打定主意:行刑时要站在死犯身侧。
眼瞳深处,隐隐有永雾在流转。
这可是五道亡魂啊!!
张弃在黑脸胖汉身后,亦步亦趋,周身衣袍摆荡,从百余名修士中走过,目不斜视,从容不迫。
下一刻,祭坛之中一双眼睛朝张弃二人望来,硕大的伞冠遮住骄阳,一位头戴燕翎冠官员,倨坐高台,吃着茶点,悠然自得。
身后左右两边站着四名武士,身上散发出寒息,带来丝丝清凉之意。
见张弃二人拾阶而上,啜饮着解暑的酸梅汤,怪罪问着:“怎么这般迟?”
黑脸胖汉咂嘴,面色不悦,“还不是柳百户手下那条疯狗,险些被他咬了。”
听到是百户间的明争暗斗,督军使不愿掺和其中,没再细问。
棕色眼眸在赵乾雄身上注视须臾,终于开口,淡声说道:“册子在桌上,你抓紧核验,不要误了正事。”
王师驻地。
祭旗台,祭坛之上。
长空浩荡,烈日威严。
炎炎酷暑之中,红衫灵甲的少年缓步前进,黑瞳如墨,目光锐利,张弃手持薄册,走向五名死犯。
酷热难挨,有人可以使唤,这差事自然落在张弃这个新兵身上,黑脸胖汉凑在督军使旁蹭着寒息。
张弃压住内心喜悦,从左到右依次掀开头套,念出薄子上的罪状,走到最后一个断腿男子身旁,露出一抹疑惑。
怎么觉得这人怪眼熟的。
彼时,高台上传来催促声:“张弃,差不多就行,要错过时辰了。”
黑脸胖汉直接朝燕翎冠文士一拱手,道:“督军使大人,核对无误。”
燕翎冠文士闻言,端起碗中酸梅汤一饮而尽,取出一枚“斩”令,高手抛出:“祭旗。”
啪嗒!
木牌落地,朝日大刀全力落下。
一名犯人显然修为不低,周身气势大涨,真气勃发,术法打向环首大刀。
玄黑重旗猎猎作响,宛如惊涛骇浪,汹涌澎湃。
晦暝诡谲气息自高空垂落,玄黑重旗降下气息,后发先至,撞碎负隅顽抗的真气术法。
去势不减的刺入死犯体内,丹窍当场绞碎,眼睁睁看着银光闪闪的大刀滑过脖颈,一丝冰凉之意带走体内生机。
尔后,五颗头颅随地乱滚。
黑脸胖汉不屑冷笑,仰头朝张弃一点,吩咐道:“核验死尸。”
话音刚落,一道红衫灵甲身影已然箭步蹿出,闪身至尸身旁。
烈日灼灼,五个未修阴神的凡魂根本抵御不了充盈天地的太阳罡气,亡魂已然在消融。
张弃眼眸深处,永雾流转,隐隐可见一座小院轮廓,似近似远,不可捉摸。
红衫灵甲少年上前翻正尸体,他目光幽幽,如古井深潭,深不见底。
对准一道道消融的亡魂,目力中产生无形摄力,
心中发出敕令音:拘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动作极快,五道亡魂的魂体还未来得及消融过半,尽数摄走。
收摄到五道亡魂,张弃暗自一喜,面上如木头一样没有变化
“早知道就先入伍了,这么一会儿就得到了五个亡魂,还有一门修炼功法。”张弃心中惊叹,不过却暗暗摇头,否定之前的想法:“若非杜工部荐信,我穿越过来就入伍,也只能充先锋营,几经冲杀敌阵不知死几回了。”
高台之上,头戴燕翎冠的文士,看着张弃的动作眯起了细长吊梢眼。
朝黑脸胖汉揶揄道:“你这同袍,新入伍的吧。”
黑脸胖汉趁机拍了个马屁:“大人目光如炬,这小子今天刚入伍,人手不足,就喊来帮忙了。”
“哈哈。”燕翎冠文士啜口酸梅汤,笑骂着:“你们几个老油条,干事马马虎虎,核验死尸从不认真,也就新人才这么细致,就是修为低了点。”
沧骊王朝仙法妙术何其多,诈死秘术也不在少数,没有修为在身核验死尸也验不出名堂。
只不过这几人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炼气四层,修炼不了这般秘术。
张弃若是能够听到文士的心声,一定可以拍着胸脯道:这点您放心,魂魄都被我拘着呢,一个都跑不掉。
核验完毕,张弃复命:“督军使大人,全都死干净了,这是收回的身份玉简。”
燕翎冠文士微微颔首,没看上一眼。
尔后,吐出二字音节:“飨祭!”
直指云霄大旗,好似活了过来,旗帜兴奋的鼓荡起来。
话音刚落,五具无头尸首,似冬雪遇暖阳,血肉丝丝消融,化作一滩血水浸染祭旗台。
祭坛上玄黑光芒横扫,五具无头尸体化作枯骨,清风吹过,咔嚓一声,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