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但凡文章,讲究一板一眼,平仄工整,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的高低等都要相对成文,绝不可松散应对。
《三国演义》的出现,打破文坛行文惯例,轻则离经叛道,重则欺师灭祖辱没儒道,两者都是世间不少学子扣在上面的道德帽子。
之前尚好一些,算是小打小闹,虽然在终点书斋种子、鲜花、刀片三榜中都有名次,但文人墨客大多一笑置之,将之当成市井小文,供民间腌臜莽夫打发时日罢了。
但现下不同,有锦绣祥凤看赏,乃至于在上京城,天子脚下唱名打马游街,这与公然打文人儒道的脸别无二样。
许多看不惯的酸臭士子,早就胸有闷气,郁郁不欢。
这不,现下聚在一起,在这顺应太学的堂皇之地,各抒己见,成了最具代表性的汹涌民意。
“依我看,不能容得此子亵渎儒道文坛。”
“我可是听说了,那什么‘小字元伯’,乃是去年恩科的落榜秀才,学识浅薄,穷困潦倒,这才哗众取宠。”
“何止,我还了解到,此子不过是克母庶子,在主家不受待见,连族谱宗祠都进不去,打小被养在乡下自生自灭。”
“难怪!这等下三滥身份,也就只能写出这般不堪入目的闲书。”
“诸位,以我粗见,我大顺国近些年儒道发展,虽然颇有成效,但总有这般蛀虫出没,败坏风气。我等身为儒者,不得不肩负肃清道义的重任。”
“有理,应当协力,拨乱反正。”
“在下认为,此子既是在终点书斋打出名声,我等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其从高峰跌落,永无翻身之机,也好叫世人认清现实,回归文道正统。”
“黄兄,你莫非已有良策?”
“这般,还需诸位与我一同拜访郑英芬博士,不知愿否?”
……
唇齿香茶社中,张愚早早来此,今日约好了,要与典杏仁在此见面。
之前《三国演义》都是免费展示的,如今好评如潮,三榜都有名次,说是气势如虹也差不了多少。
眼下,也该到了讨论将此书正式收费,且在全国书斋大力推广的地步。
关于此,张愚有自己的目标。
先是稿酬收入,这关系到自己的温饱,能不能在上京城混出个人样,以至于生活优渥,都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其次,便是系统任务。
除了积攒书值之外,任务徽章中,可是需要四榜都要得到第一。
现如今,种子魁首和刀片魁首都已完成,还差花瓣魁首与金线魁首。
这里面,最难完成的,恐怕便是金线魁首这个徽章,毕竟连榜单都挤不进去,也就是前三十名尚且达不到,遑论第一了!
张愚等了大半个时辰,一直瞧向门外,却始终等不到那道娇俏身影。
心中越想越不对劲,典杏仁不似这般跳脱不守时之人,许是有要事耽搁了。
左右无事,干脆结账走人,信步闲逛,往终点书斋行去。
这终点书斋,总部便设在上京城,独占一座庄园,极其豪横阔气。
张愚上次被典杏仁领来一次,这回熟门熟路,在大门口登记说明来由后,便拐过一条条廊道,来到水仙堂外。
人还未进门,已然听到里面传来的喧嚣吵闹声,敢情这一堂编修,每日都是这般风风火火,如炸锅一般。
张愚迈步入内,发现上次见过的十几人都在,就连典少游也在其中,却是围在一起争论,无人发现他的到来。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怎么会平白无故冲到第一的?”
“之前莫说入榜,就是投票数量都极少,我可是每日都看过的。”
“可是,短短两三天,数据海量增加,现如今直接推到第一。”
“少游哥哥,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恶意中伤。”
张愚看到,典杏仁叉着腰,怒气冲冲咆哮道,而坐在她对面的典少游则是一言不发,脸色很不对劲。
“这么大阵仗?这场面如此汹涌,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张愚当下有些吃惊,顿时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恨自己不该在此时出现。
“我查过了,确实是有问题!”
此时,典少游终于开腔,不过他的语气却平静许多,没有像典杏仁这般大喊大叫。
“是从两天前开始,上京城出现大量投票者,而后蔓延到全国各地,纷纷效仿。”
“那些投票的,都是各地的私塾、书院,数不胜数。”
“而上京城这边,则是顺应太学一众学子领衔,几乎倾巢出动。”
典杏仁闻言,当场质问道:“这些腐生,他们想干嘛?”
“把《三国演义》生生推到第一,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他们究竟抱着什么目的?”
张愚方才脑海中经过天人交战后,正决定偷偷溜走,才刚转身,却听到提及自己的书籍,当下顿步,好奇问道:“怎么了?我的书推到第一了?”
这道声音响起,原本激烈争吵的火爆场面如同滚烫火焰被一盆冰水浇灭,十几人将目光挪到他身上,脸上尽皆浮现不自然的神色。
“张、元伯先生,你怎么来了?哦,对了,忘了与你约在茶社!”
典杏仁支支吾吾说道,双手有些别扭地甩来甩去,好似在掩饰尴尬。
张愚敏锐察觉到异常,皱眉说道:“方才我入门,听到诸位在谈论,本不想多留。可是提及《三国演义》,好像推到榜单第一了。”
“这不是好事吗?为何争得面红耳赤?”
“这……”典杏仁一时答不上来,众人表情各有扭捏。
“元伯先生,何不到我书房一叙?”
还得典少游出面,为这诡异场面解围,邀约张愚出了水仙堂,转向旁边一间小屋。
张愚跟在典少游身后,心中狐疑,总觉得对方在酝酿说辞,好像有一番难言之隐,不知如何提起。
入了书房,瞧见内里空间不大,却塞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是文稿,排列整齐,井然有序,看得出这典少游是个办事细致,条理清晰之人。
两人落座后,典少游倒了杯香茗,嘴皮抖动,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