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如往日一般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夜晚出来的人,更胜过白日。
沿着主干道走,烟波楼在那最宽敞的街道,最繁华热闹的地带,遍地黄金一般,富丽堂皇。
小半个时辰后,张愚已然看到远处一栋高耸的楼阁,挂着无数灯笼,精美至极,随风轻轻摇摆。
那便是烟波楼,鹤立鸡群!
终于来到楼前,只见八街九陌,红软十丈!
这烟波楼共分五层,楼顶可俯瞰一方天地,张愚向楼内走去,递上请帖,便有小厮引路,带着他进入内里。
瓦瓦相盾,遮光防水,檐铃数只,纹饰精美,清风过处,铁马和鸣。
烟波楼中生轻烟,迎来送往皆豪绅,张愚与一个个绫罗绸缎者擦身而过,迎面而来的皆是满满的富贵之气。
登上阶梯,拾级而上,上了二楼,再上三楼。
只见凭栏处,一张桌子摆满美酒佳肴,虞得理已然在此,满脸通红,酒兴大发。
“哟,张大文豪可是姗姗来迟啊!”
“愣着干嘛,快过来啊!”
“这烟波楼的酒菜还算可以,估计你还没尝过吧?今日跟着本公子沾光,算是你上辈子修来的造化。”
张愚近前,作揖施礼,一句话都没说,静待接下来的刁难和处置。
“话说,五天前,你说写词后,我一人决断不公平,那好,我同意了。”
“现在呢,继续当日的话题。”
“一百首词,今夜你就写出来,就在烟波楼中评判。”
“好与不好,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而是由这楼中人断定,这总可以了吧?”
“来人,准备笔墨纸砚。”
不一小会,张愚看着桌前摊开的白纸,不由出神。
“就这?这虞得理还是只要我写词?”
“为何非要挑在此处?恶意戏弄我吗?”
“如果我真的写出好词来,那不变成成全我了?于他反而得不偿失吧?”
“这虞得理,当日在草堂转变心思,显然是动了歪主意的啊!”
“不该这么简单吧?”
张愚总觉得蹊跷,却又猜不透虞得理的心思,除了看到对方满脸不怀好意的冷笑之外,便是左右在催促动笔。
无奈,想了一会,只好提笔,写下一篇北宋张昇的《离亭燕·一带江山如画》,料想这首词出场,真要抱着公平,必定赢得满堂喝彩。
只见虞得理瞧都未瞧墨字一眼,只是摆摆手示意手下人取走。
“既是众人断定,我就不过眼了,免得别人知道了,先入为主,惧我权势,迎我心意,反而落了下乘,对吧?”
“这样,一会就让烟波楼掌柜在一楼中庭展出,人来人往的,大家都能看到,也不算我欺你。”
“你随我来,我们慢慢过去看看。”
虞得理此时很不对劲,竟主动拉着张愚,热情解释,而且听起来合情合理,挑不出半分毛病。
两人很快沿着楼梯下来,就站在一楼一处廊道,能看到门口与中庭所在,不少宾客进进出出,正好一眼就能瞧见正悬挂出来的一篇墨宝。
张愚此刻隔得远,看不清墨宝内容,但也大致能猜到,应该是自己新写的那首词。
“各位客官,烟波楼今日承喜!”
“有位贵客,乃是写就《三国演义》和《红楼梦》的写书先生,今日在店内游玩。”
“听闻先生来了兴致,特意挥就一篇新词,望与一众贵客共庆。”
“此词好与不好,全凭诸位金口雅正。”
“若有喜好者,请投黄金十两,大可将此墨宝取走!”
张愚听见中庭有主事在宣传,只是开口闭口要卖词,当下有些反感,但余光扫向虞得理,却见他满脸带笑,好似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本公子之前说了,要买你的词,一首便是黄金十两。”
“如果别人喜欢你写的词,料想这十两也出得起,能在这烟波楼出没的,这点小钱只够零用。”
“但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大情愿嘛!”
“没关系,有人出十两,我也补十两,你一首词赚黄金二十两,总该知足了吧?”
虞得理说起来很豪爽,然而一息后就来了个回马枪:“只不过嘛,要是你写的词无人喜欢,那就是烂词、烂作,对吧?”
“按照前几日本公子说的,断你一根手指头,也是合理的吧?”
“但仔细想想,都说你有才华,应该不至于的……哈哈哈……”
此时,张愚站在一旁,宛若风中凌乱。
原本他就摸不清虞得理的心思,尽管对写就的那首新词十分满意且非常有信心,眼下却不由得动摇起来。
“有新词?什么新词?”
“竟有人狂妄到在烟波楼献丑?在下需得好好品读品读,究竟有何能耐?”
“呸,什么玩意,这都写的什么东西!”
“词意不通,意境粗鄙,用字更是小家子气,这也敢公然卖弄?”
“诸位,都别看了,这哪是什么诗词,完全就是口水文!”
中庭扎了许多脑袋,一道道嘲讽谩骂声此起彼伏,却无一人认可。
张愚看得莫名其妙,那首词有多好,众人不该不知,这里不少饱读圣贤书通天文地理之流,怎会个个眼拙?
当下不信,不管不顾冲到中庭,想要与众人据理力争。
然而,当他来到展示墨宝前,却脚步顿住,当场愣神。
“一带假山如画,风物向秋笑笑。水浸破屋何处断?两道冷光相射。东南西北中,掩映竹篱茅舍。”
“云际客帆高挂,烟外彩旗飘飘。多少勾栏兴废事,尽入婆娘闲话。天上地下里,红日无言西下。”
张愚拳头紧握,脸色通红!
字已经不是他的字,是别人临摹的。
内容也不是《离亭燕·一带江山如画》的内容,多处被肆意篡改,比如假山、笑笑、破屋、两道、东南西北中……
几乎每一句都有更改过!
这样的词,当然是烂作,当然是烂词。
“诸位,来来来,都看过来!”
“站在你们面前的,便是这篇新词的作者,大名张愚,还有个写书的名字,小字元伯。”
“想必有人听过,也有人素未耳闻。”
“没关系,没关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这位可是写了《三国演义》和《红楼梦》的大文豪哦!”
“对了,悄悄告诉诸位,他可是在前些日子,写了一首悼亡词,深得宫中明玉公主喜爱哦!”
虞得理已经凑过来,振臂高呼,吸引所有人目光,一把搂在张愚肩膀上,仔细介绍个中情况,生怕别人不清楚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