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鲸叫的长鸣猝然拉响，音波震动地面碎石，效果堪比加强版防空警报。

巨无霸武装舰飞越棚户密集区上空，带起蚁群溃散般的恐慌。

“呆在原地，后果自负！”

“呆在原地，后果自负！”

……

广播简短重复，和着高分贝鲸叫长鸣，显得冷酷又疯狂，给张二冷一股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在他可见又不可见的视野里，武装舰向下无差别投放麻痹病毒，正在联网且防火墙等级较低之人，将在半小时内无法行动。

豹五也中了招，五个[渡]部落战士倒安然无恙。

从空中向下展望，整片[渡]部落聚居区，数以千计的流民，短短一瞬像按下暂停键。

得知只是时效性麻痹病毒，身处部落圈外围的几人，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在方丈城，可能有人不知晓城主是谁，但绝对没人可以忽视城主大人的走狗、方仁义的存在。

长期以来，众人逐渐摸索出一条行之有效的规律：

只要不和这位日常事务官产生任何对抗，便能把损失降至最低。

[渡]部落加密电波频道：

“他是冲苏醒者去的，让各营地切勿轻举妄动。”

“老大，我们真就放弃了？那可是价值四级甚至五级义体的苏醒者啊！”

“闭嘴！你个蠢蛋！难不成想让所有人陪你下地狱？”

“既然已投放病毒，证明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否则被城里其他势力盯上，苏醒者最后落在谁手上可不好说。”

“嗨！反正和我们无缘了呗。”

……

陡然间，天空点亮一道极为耀眼的光团，白如闪电，衬得地面愈发昏暗。

没有陷入麻痹状态的流民，同时昂起头，义眼不受控制般快速颤抖着。

是560mm高热等离子炮！

【他想干什么？】所有流民脑中冒出苍白的疑问。

下一秒——

轰！

一团炸裂的炽热电浆，以3400米每秒速度落在人群扎堆处。

几具锈迹斑驳的机械体，像被滚油浇灌的棉花糖球，沾染处熔得渣都不剩。

大量等离子浆点溅开，如霰弹爆破，上万摄氏度高温轻松烧穿钢铁陶瓷，给流民残躯留下密集的穿孔与火星。

即使相隔甚远，张二冷也明白那边发生了什么。

【现如今，人命竟低贱到如此程度？】

遭受莫名炮击后，棚户区显得风平浪静。

百米外，几个部落战士只敢眼巴巴望着，不曾因此事作出一丁点回应。

武装舰看似缓慢，眨眼间便飞抵张二冷头顶，悬在半空，距地十层楼的高度。

大鲸鱼造型厚实扁平，外部覆盖暗银色钨合金装甲，表面充斥雾霾般的磨砂质感。

腹部左右，分列六个方形发动机喷口，几乎不见燃烧的尾焰。

看来，这艘武装舰的动力来自喷气式发动机，而非浮空船的离子风推进。

[渡]部落战士们定眼观望，眼里止不住的羡慕。

加密频道：

“据说[黑鲲号]重达50吨，每飞一公里要烧5块氢石，不知是真是假？”

“哪怕烧10块氢石，方狗也烧得起，他奶奶的！”

“啧啧，我这一身狂狼型打印体，全新才值10块氢石，只够它飞两公里啊。”

“狗屎玩意，真想炸了它！”

“拉倒吧你，光外部装甲都用的三级防护材料，200 GPa压强抗性，拿[核子震天雷]去敲也没辙。”

……

张二冷举眼凝望，做了个吞咽动作，喉咙又干又涩，没有一丝唾液下咽。

接下来，是真正关乎命运存亡的时刻。

身为原始碳基人类，在这个全由赛博机器组成的未来社会，不知会被如何对待。

豹五提及的《天条》，只规定不得伤害苏醒者。

以张二冷现在状态，若是10小时内得不到救助，身体将彻底转化为无机灰壳。

呲！

一道像是大卡车断气刹的声音响起。

[黑鲲号]展开两侧鸥翼门，怕是有半米厚，翅膀外形有点“鲲化鹏”的意思。

光影伴随肉眼可见的水汽，随高速喷流奔涌而出。

虽然这艘武装舰可当做地月系飞船使用，但赛博人类不需要气闸舱。

此番设计，不过为了满足舰船主人洁癖的心理，防止大气扬尘卷进船内。

砰砰砰！

十具义体先后跳下，沉闷坠地声连三并四响起，撞起尘土，淹没一众魁伟的钢铁之躯。

他们都是方丈城雇佣制[官兵]，每人至少签有一年合约，专门负责城内安保工作，有时也执行押运氢石一类重要任务。

五名部落战士暂未离去，各自用义眼扫描十名官兵，在个人库里匹配对应义体型号数据。

“八具三级义体，两具四级义体，真是大手笔啊！”

“别说四级三级，只需来一具二级义体，都足以横扫我们整个部落。”

“出现原始苏醒者，方狗当然得重视，小心，他要下来了——”

即使信号经过专用芯片加密，几个流民仍不敢再说些什么。

十名官兵，胸前都有[方卍丈]字样的LED徽标。

他们有的手持全反射镜面大盾，身负120mm单兵等离子炮。

有的把手臂改造成电磁动能加特林，肩头装备小型集束导弹。

有的手握单分子科技刀，头顶装有自动拦截激光装置。

还有一些武器装备，造型奇异，超出张二冷理解范畴。

十人身高均在2.6米，分为两列背对张二冷，像等号（=）一样把他夹在中间。

合金覆面闪烁绿莹莹的线条，汇成“保护”两个楷体字。

全息发射口打出亮红色光束，囊括地面空中100米立方体空间，铺展成滚动字幕电子围栏：

“禁行区域！”

豹五和五名[渡]部落战士，对此早有准备，刚好站在距离张二冷100米出头的地方。

忽然，黑鲲号左侧鸥翼门，一只硕大黄狗飞窜而出，体型堪比成年野牛。

【中华田园犬？】

张二冷愕然一滞，细看才发现，只不过把玻璃纤维仿皮与芳纶纤维毛发染成黄色，造型像狗罢了。

这条巨犬腹部和尾部装有喷气引擎，眼下只有腹部引擎运转，冒出浅浅一层淡蓝色尾焰。

即使没有翅膀作平衡，它的身体依旧平稳，下降途中不曾产生一丝晃动。

巨犬背上，两米高的男人负手凝立，模样看上去颇为儒雅。

他是迄今为止，张二冷见过外形最像人的赛博人类。

【难道他就是方仁义？】

随着大黄狗四脚触地，背上男人终于清晰呈现在张二冷眼前。

头戴苍青色方巾冠，微格金属材质，表面镌刻多道银色电路。

一身襕衫式天青长袍，由氮化硼纳米管打造，在电子涂层加持下，胸前显示巴掌大小的“仁”，背后是一个“义”字。

下摆及衣袖，山水画卷模拟世态变迁；躯干正中，无数星辰日月围绕“仁”和“义”运转不休。

脚下踏一双冬青色方舃，超高纯度碳纳米管制成，方形鞋头取古代男方女圆之意。

鞋面流动白色云纹，搭配长袍的星和月，暗合踏云逐月之美好寓意。

面部皮肤采用新型结构复合陶瓷，状如羊脂美玉，五官像拿一纳米光刻机精雕细琢，精致而清秀。

一眼看去，恍若古代电视剧里，加装美化滤镜的读书人。

但此人身体所蕴含的科技层次，无论与流民或官兵相比较，高下立判。

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握一把黄花梨木折扇，六方金刚石如镶钻般，化作手上的透明指甲与掌骨凸起。

扑！

折扇甩开，一面是熠熠生辉的“方”字，另一面，是顺时针旋转的太极图。

他挥扇荡开身前扬尘，坚硬陶瓷嘴唇忽然有了可塑性，上下张合，发出的嗓音生动灵性，语气却颇为尖酸。

“啊，记忆犹新的部落土壤，果然腐朽堕落，连空气都是臭的，都怪你们这些肮脏的垃圾！”

说着，他扭头朝百米外几个部落战士冷眼瞧去。

名为[四季]的全套飞剑，为四根一米长的金属圆柱，绿红黄白四色分明，分别对应“春夏秋冬”。

它们悬在身后嗡嗡作鸣，尾部光焰猛地窜出一大截，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去刺穿目标。

[渡]部落五人，此时吓得漏出一身冷电，他们义眼中，反复闪烁红色警示字体：

极度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