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落瓦声声脆,如珠坠地碎。佳节盛宴叫人醉,唯盼团圆泪。轻舟驶、飞鸟鸣、异乡人梦回。天涯海角何时归,亲族望,愿归。”雪城最繁华的合欢酒楼内,数日前出现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词,据合欢酒楼的老板禾栗回忆,这词,是数日前的暴雨夜,两位着装怪异的客人在最豪华的苍字号包厢留下的。
然而,禾栗隐瞒了那两位客人压在这首词上面的十颗宝石。
这十颗宝石光彩夺目,耀眼无比,禾栗偷偷的问了当铺的掌柜那宝石的价值,结果令他甚为惊奇,因为当铺的掌柜告诉他,那宝石一颗就值一千两金子、三千两银子再加上两百头牛。禾栗知晓这个结果后,先是将一颗宝石卖给了当铺,随后他便揣着剩下的九颗宝石往他的老家赶。
禾栗回老家的事情,除了他的妻女知晓外,还有他合欢酒楼的名厨谢音知道。而禾栗这一走,便是半月,他的妻女派了人多番回他雪城乡下的老家找寻,却无果。就在禾栗的妻女失去了耐性,打算报官时,禾栗却失魂落魄的回了合欢酒楼。
当夜,合欢酒楼莫名遭了祝融之灾,虽有幸被打更老汉及时发现,但禾栗一家三口却消失了,不,准确而言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传闻称禾栗一家早已葬身火海也有传闻称禾栗一家都是被他家的厨子谢音所杀,谢音谋财害命,还放火烧了合欢酒楼更甚的传闻则是说禾栗一家三口全是妖怪,他们的踪迹被发现了,于是放火逃跑。
然而,无论传闻描绘的如何生动,禾栗一家三口终究是在那火海中人间蒸发了,没有人知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人知晓他们是否还活着,时间不断飞逝,人们会逐渐的忘记雪城中曾经有过禾栗这一家人,忘记当初雪城那最为繁华的合欢酒楼。
半月后,端午佳节,雪城冰江龙舟赛。正午时分刚至,江岸上便出现了个着白衣、面上有条细疤的大汉在岸边聚集的人群里横冲直撞,然后匆匆奔上了观龙舟赛最佳的望江亭。
“小姐!派出去的探子回话了,被夺走的东西还在雪城!”大汉奔上望江亭后,来到了亭子的最西侧,对坐在梨花椅上的纤纤白影抱拳说道。那白影听见大汉所言,身形微动,少女独有的甜美嗓音紧跟着接话道:“既然已经知晓东西还在雪城,那便速速将它寻回,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何人胆敢与我作对,坏我好事!”
大汉闻言,抱拳的手忽的展开,双手交叠缓缓向上答:“是,属下遵命!”
说罢,大汉作势要离开,然而,甜美的嗓音却喊住了他:“你且慢!”大汉见状,不解的看向仍旧笔直的坐在梨花椅上的白色身影,他抱拳问:“不知小姐还有何吩咐?”白色的身影听见大汉所问后,从梨花椅上起来,她缓缓转身,露出了她精致的脸庞,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江文娴。
只见江文娴走到大汉跟前,她道:“大叔,小弟被那银甲人掳走已经很久了,难道还是没有消息吗?”原来,着白衣的大汉竟是江鹰。江鹰见江文娴那一脸的痛苦,他无奈道:“小姐,属下已经尽力了,但仍是找不到那银甲人与少爷的踪迹,或许,咱们可以求助楚世子”
“别提他!”江文娴怒喝一声,打断了江鹰要说的话,江鹰有些慌乱的住了嘴,他偷瞄了江文娴一眼,只见江文娴的脸色铁青,与之前的美丽精致大相径庭。“若不是他阻挠,我们怎会失了先机?若不是他,我们或许还能赶在小弟被掳走前回到庄上!”江文娴有些恨恨的说着,说完,她转过身,又坐回到了梨花椅上。
“罢了!”江文娴情绪忽显低落道,“大叔,你且先去忙吧,那几颗宝石可是至关重要的!”江文娴回过身看着江鹰又仔细叮嘱一番。江鹰见状,张开的嘴又合了起来,到嘴的话也随之咽回到了肚子里。他脑袋轻点两下,随即朝江文娴抱拳:“是,属下领命,小姐若是有需要,燃亮玉竹,咱们的人定会迅速赶到的!”
“去吧!”江文娴点点脑袋,随后便伸手往后摆了摆,江鹰见了,再次朝江文娴抱拳:“属下这就去!”话落,他匆匆转身离开,马不停蹄。
江鹰走后,江文娴端起桌上蓝白相间的瓷杯,掀开杯盖,一抹花状的茶叶浮在杯上。轻抿一口茶水,江文娴只觉得入嘴的甘甜一瞬间将自己心头的烦杂与忧愁给清理的干干净净。抬眼,江上开始击鼓誓师,八艘大船上站着各自的参赛者。
“小姐,李孙丁刘四家的小辈全都聚在了李家的船舱内,你看是否要让探子去探一探究竟?”就在江文娴盯着那八艘大船的时候,耳边,慈祥且宽厚的中年男人的嗓音传来,江文娴往左侧看了眼着深绿褂子的中年男人,点点头:“那就麻烦蒋庄主了!”
原来,这中年男人是蒋志毅。
此时的蒋志毅见江文娴点头同意,他抱拳离开了望江亭,不到半刻,他又回到江文娴身前:“禀小姐,探子已经派出。”“蒋庄主,辛苦你了!”江文娴颔首看向蒋志毅,“为小姐效力,哪会辛苦?当日少爷被那贼厮掳走,小姐未曾怪罪在下,为了早日找到少爷,在下定为小姐赴汤蹈火!”蒋志毅不认同江文娴的话,他对江文娴说道。
说着,他又作势要跪在地上,但很快就被江文娴察觉并拦住了:“蒋庄主,这可使不得,你这一跪,文娴怕是要折寿!”蒋志毅闻言,忙不迭的起身,慌慌张张,略显惊恐。
看着蒋志毅如此,江文娴无奈的叹了口气:“蒋庄主,你其实无需自责,而且你也无需放下你手里的产业追随我的!”“可是小姐,在下实在想将恩公的恩情还了!”蒋志毅面上带着丝恐慌,江文娴见了,又说:“但在柳城中时,你欠我祖父的恩情已然还清!”
“这不一样!”蒋志毅犹豫片刻,摇头否定了江文娴的话。“这怎么会不一样?”江文娴好笑的看着蒋志毅,蒋志毅答:“小姐,柳城中帮你,那是在下该做的,但这并不是报恩还清。若是恩情这么容易还,那古往今来,岂不是所有的受恩者都能将恩情还清?”
听见蒋志毅的反问,江文娴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古人会如此重视恩情。就如江家灭门那夜,她从未想过那所谓的祖父江冲竟选择送她逃生一般。想到这些,江文娴的心里不自觉的有些温暖,她上一世没体会过什么温情,但在这鸟不拉屎的古代,她再世为人了,却体会到了。
“蒋庄主,那我就随你”思来想去许久,江文娴动了动嘴,正要与蒋志毅说话,可是望江亭下忽的传来一声男子的惊呼,她要说的话被打断,而视线也随之吸引。“下面出了什么事?”江文娴第一个反应就是来到南侧的亭边往下张望,蒋志毅紧随其后,但很快便捂着嘴在一旁干呕起来。
原来,亭下的草地里出现了一具,不,真正意义上而言是半具尸体。那半具尸体躺在血泊里,手脚尽被斩断,上半身消失,只留下了下半身。此时的半具尸体上飞着苍蝇,嗡嗡的声音惹人烦躁。围观的群众见此皆是避而远之,有机敏者已然前去报官,而好事者则留在命案现场看着热闹。
“小呕小姐莫看了!”蒋志毅干呕一会儿后,理了理气,对江文娴劝道。江文娴对蒋志毅的话充耳未闻,她死盯着亭子底下那被切割的双手与双腿,半晌,她神色不变的对蒋志毅道:“蒋庄主,怕是又要麻烦你一件事情了!”
“小姐只管吩咐,在在下定为小姐办妥!”蒋志毅有些气短的对江文娴道,江文娴看了眼亭外,道:“那半具尸体的手上戴着的木珠甚是眼熟,你看你是否有办法介入这命案,我想知道这死者的身份。”蒋志毅闻言,思虑片刻,答:“小姐,雪城知州徐杉徐大人与郝峥易郝大人是同窗好友,与我也有些交情,不如由在下写上拜帖去一趟知府衙门?”
“那便有劳蒋庄主了!”江文娴听后,心下也无其他法子,当下,她朝蒋志毅微微倾身,作楫道。“小姐,这可使不得!”蒋志毅忙朝江文娴挥手,江文娴见了,微微一笑:“蒋庄主,这是应该的,在外,咱们可是名义上的父女呢!”
蒋志毅听了江文娴这般说,他无奈的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便受了小姐这礼,这样,我先回落花胡同去准备!”说着,蒋志毅神情一冷,空喊了一声:“风逆!”不多时,从望江亭上飞身下来一黑衣人:“老爷,有何吩咐?”
“你且照看好大小姐,大小姐若有任何闪失,我拿你是问!”蒋志毅对风逆细细叮嘱一番,风逆闻言,双手抱拳:“若有危险,小人定当拼尽全力保护大小姐,还请老爷放心!”话落,蒋志毅满意的点点头,他朝江文娴示意后,便离开了。
看着蒋志毅的身影在亭下消失,江文娴站起身来对风逆说:“你且随我下去吧!”“是!”风逆十分顺从的回答,然后跟着江文娴往亭下走去。然而江文娴往外走了没几步,便原地停下了脚,耳边,有两道细碎窸窣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血淋淋的场面,我这辈子还第一次见,哎哟,真真是吓坏了!”
“你以为就你吓坏了不成?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恶心的我早饭都要吐了!”
“不过你说这大好日子里怎的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是有人存心和李孙丁刘这四家过不去?”
“嘘轻点,你生怕别人听不见吗?当心被小人传到那四家的家仆耳里!”
“嘶多谢提醒,我差点忘了,那四家的家仆甚是凶恶!”
“但话说回来,你觉不觉得今儿个的血案,和之前合欢酒楼的祝融之灾有些相似?”
“此话怎讲?何来的相似之说?”
“你不觉得这两起案子都甚为吊诡吗?”
“你这是瞎猜!吊诡难道就能称作相似了吗?”
“行了行了,我瞎猜是不对,你就消停一会儿吧!我看今天这龙舟赛啊,是不能如期举办了!”
“说的也是,那咱们走诶,你瞧那位姑娘,站在楼梯口做什么?”
“姑娘?什么姑娘”
听到这,江文娴朝声音的来源处望了眼,那儿坐着两位着黑色蝉翼外衣的少年。
“喜兄,竟是个美女,我可是许久不曾见过美女了!”江文娴望过去以后,她耳边很快传来了少年激动的声音,她面如冰霜的又看了眼那俩少年,随后便迈起了步子朝亭下走去。
刚走到亭下没多久,江文娴便见到了穿着红蓝交加长衫的衙差从远处赶来,围着血尸的人群里也随之响起了一声狂呼:“官爷来了,大家快让开啊!”一瞬之间,围观的老百姓们自觉地朝两边分散,形成了一个从中间分割的椭圆形。
“宁头,这些残肢会不会都出自早上咱们发现的那半具尸体上?”随着衙差的到来,江文娴的耳边传来了这样的一句话,听见这句话,在人群中的江文娴不自觉的往那叫宁头的衙差看去。只见那个衙差与其他衙差所戴的帽子并不一样,别的衙差戴着的是普通的蓝纹帽,可是那叫宁头的则是戴着黑色的丝绒帽。
“看来这位是雪城衙门里的捕头了!”江文娴心中肯定道,随后,她又看向那叫宁头的捕头,只见他右手微微一摆:“查案不可单靠猜测,必须要找到实质的证据才行。若都像你这般随意关联其他的线索,那这天下的案子岂不都能破了?”
说罢,宁头走向了血尸,并蹲了下去。但很快,他便起了身:“仵作什么时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