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方如今的境地便是如此。

在这陵城，投靠他父亲生前的好友。

好不容易得到这狱卒的工作，但仍旧算是寄人篱下。

“人各有志，胡方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也没有什么不对。”

“你既然看出来了，何不成人之美，将黑风寨的下落，告知于他？”

姜臣笑了笑，道。

“成人之美，倒也不是不行。”

“但黑风寨可不单单是黑风寨，纵然我告知给你们下落，凭一个小小的陵城，也未必能拿得下来。”

诸葛青意味深长地说了两句。

“……”

姜臣闻言，眉头微蹙。

他怎会听不出来诸葛青的意思？

黑风寨的水，怕是要比表面看上去，深得多！

不过。

转眼间，姜臣便是恢复了平静。

黑风寨的水深不深，和他又没有太大关系。

对方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警告而已。

“你和那个胡方不同，也和那个姓齐的老鬼不同。”

“那胡方拷问我，是为了功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姓齐的老鬼拷问我，单纯的就是职责所在，似乎没有一点目的性。”

“而你……有种无欲无求的感觉，但或许这无欲无求的背后，隐藏着更大的目的，是什么功名都无法与之相比的。”

诸葛青继续开口。

说话间，食盒里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

他似乎没了什么胃口，将食盒轻轻放在了牢房之外。

“阁下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一介小小的狱卒，何来的远大志向？”

“有时候，做一个小人物，不是更好，虽无留名青史的机会，但也更容易善始善终。”

“毕竟，树大招风！”

姜臣神色从容，不急不缓地收拾着起来，将食盒盖上。

“或许吧！”

“可乱世之下，纵有心苟且，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时势的风浪。”

“当朝圣上昏庸无能，夏国外有强敌，内部积弱，终有一天，土崩瓦解！”

“大浪淘沙，任你是再小的人物，历史的洪流也会将你卷入其中。”

“单论阁下的心性，若是肯走出这小小的陵城地牢，必有一番大成就。”

“不若入我黑风寨，与我等立下一番宏图霸业？”

忽然间，诸葛青从地上站了起来，背负双手，语气悠然。

然而。

姜臣不为所动，笑道：“你就是靠着这张嘴，当上黑风寨三当家的？”

此言一出。

诸葛青的气势徒然消散，目光微微一凝。

“当今圣上贤明，乃是千古明君，何来昏庸无能一说？”

“夏国北方牛羊遍地，南方沃土千里，百姓安居乐业，何来积弱之理？”

“至于那边疆之敌，不过是一帮前朝宿老，贼心不改，勾结外邦，惹得天怒人怨。”

“陛下宅心仁厚，这才让他们可以苟延残喘，待到龙颜一怒，血流千里，任你滔天大势，也得倒在夏国大军的铁蹄之下。”

“黑风寨不过是几个小小的流匪，阁下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说罢，姜臣提着食盒，扬长而去。

诸葛青愣着原地许久。

直到听不见姜臣的脚步声，这才忽的一笑。

“这家伙，倒是谨慎得很！”

“果真是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陵城地牢，还有这等人物……”

“没想到啊！没想到！”

诸葛青摇头晃脑，仿若吟诗作对一般，转身看向了牢房墙上的几个竖横。

“算起来，还有两日便是元宵了吧？”

望着墙上的刻痕，诸葛青呢喃一句。

声音虽小，但四下俱静的一号房，依旧是难以挡住声音的传出。

而就在距离一号房三丈外的通道上，姜臣的身影矗立。

“元宵？”

默念这两个字后，姜臣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随即迈动脚步离去，落地无声。

……

两日后。

元宵佳节。

除夕的喜庆还未过去，陵城便是又迎来了张灯结彩的一天。

入夜。

陵城一大勾栏风月之所。

青水楼。

一间厢房当中。

丁字狱的几个狱卒汇聚。

姜臣、胡方赫然在场。

“没想到姜老弟居然出来了，莫非是耐不住性子了？”

一名老狱卒调侃道。

“确实！”

姜臣淡淡一笑，也不否认，顺着对方的调侃接了一句。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是时而投向窗外。

青水楼作为陵城的一大勾栏，也算是城中最高的几个建筑之一。

这间厢房位于三楼顶层，更是可眺望大半陵城风光。

姜臣的目光落向之地，赫然就是府衙和地牢所在的位置。

“哈哈……姜老弟还是实诚！放心，这青水楼我们兄弟几个常来，你和胡方老弟怕也是从未来过，今日就让我们几个做东。”

“不错，姜老弟和胡方老弟前段时间调任到丙字狱，俸禄上涨，属实是羡煞我们几个！正好此前没来得及恭贺，今日再行弥补，也不迟啊！”

“……”

几名狱卒说起姜臣二人调任一事，皆是举杯道贺。

“哪里哪里！此前在丁字狱，还有劳几位照料。”

胡方看起来年纪最小，但对这种场面，似乎得心应手。

姜臣则是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只是跟着默默举杯。

众人也不在意，习惯了姜臣的性情。

渐渐地。

酒过三巡。

众人都已经喝了不少，酒劲上头，开始起哄，把老鸨叫来。

老鸨见几人都是当差的模样，又有熟客落座其中，不敢怠慢，叫来几个水嫩的少女。

只可惜元宵当夜，来这青水楼的达官贵人不少，花魁未能遣来。

姜臣也不在意，他今日前来，本就不是什么欲火难耐。

“姜臣大哥，莫不是有心事？”

胡方一向机敏，似乎是察觉到了姜臣整晚心不在焉的模样。

“没有！只是在地牢待久了，这青水楼吵闹得紧，有点头疼。”

姜臣摇了摇头。

“说来也是怪我，本来说好是去寒舍坐坐，一帮兄弟喝喝酒就行，也没想到最后改道来了这里。”

胡方露出一丝惭愧之色。

“这倒没事，只是有一阵没来这青水楼了，有些不适应。”

姜臣笑了笑。

“原来姜臣大哥并非是初次前来啊？”

胡方笑着端起酒壶，给周遭众人的酒杯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