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八,王氏夷灭三族,刘氏家主也一同行刑。
但萧煜念其戴罪立功,便放过了刘氏,只没收了他们的家产——这家产中,一大半都是他们中饱私囊,剥削百姓得来的。
在没收以后,这些家产该充公的充公,该物归原主的物归原主。
而下邳刘氏,也从此彻底走向没落。
至于王准么……
萧煜十分大方地让他看完了族人被行刑,然后派人将疯疯癫癫的他给送去了琅琊。
他知道,王准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琅琊王最疼爱的儿子死在一个关内侯的手里,最疼爱的女儿还差点命丧其手——他一定不会轻易就让王准那么死去的。
但对此,萧煜只能说自作自受,纯纯欠儿。
做完这一切,萧煜又见到了徐慎。
不过呢,这一次徐慎不是来找茬儿的,相反的,他还带了一纸诏书。
是徐王亲手写的。
“萧氏四郎萧煜平叛有功,今孤晋其为郯郡郡丞,铜印黑绶,秩六百石。着令其整装赴郯县上任,不得延误!”
听罢诏书内容,众人欣喜若狂。
萧煜升官了!
这才入仕一个月多啊,就升官为郡丞了.
而且,萧煜才十三岁啊。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萧煜是大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郡丞——
且有军功傍身,他必然前途无量!
而萧老夫人,和一众萧氏宗妇更是红了眼睛。
他们萧家将门,出了一个搞文科的料子,现在前途一片光明,未来必定与那些葬身沙场的先烈不一样。
好啊,好啊。
萧四郎不需要上疆场了,不需要像他的叔伯兄长一样马革裹尸还了。
好啊,好啊。
所有人都替萧煜高兴,唯有萧煜不尽然。
在王氏被夷灭万族后,身为郡丞的王仲也难逃一死。
郡丞之位就这么空了出来。
而他恰好有功绩在身——其实哪怕不是徐王写诏书,郯郡郡守也大抵是会写诏书,让他晋升郡丞,填补这官位的。
世家不怕皇权,但升官太快难免会引来某些有心之人。
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这气运值可不是盖的。
念及此,萧煜收过诏书,开始着手准备上任的事情。
由于在自己走后,淮阴县群龙无首,萧煜思忖片刻,便选了一个萧家子弟接替自己的位置做淮阴县县令——
在这时代想要站稳脚跟,身后的世家必然不能垮。
安排完一切,已经是两天后了。
逢萧老夫人他们要返回兰陵县,萧煜与谢玄为他们送行。
淮阴县百姓们闻讯,纷纷拿了家中的粮食出来相赠。
萧老夫人全部拒绝。
淮阴县城外,她伸手想要抚一抚萧煜的头,发现有些够不着了,便又收回了手。
“四郎长高了。”萧老夫人感慨。
“大母,祝归途一路顺风。”萧煜微微一笑,抱拳作揖。
萧老夫人点点头,想到什么,将虎符拿出来,递到萧煜面前:“四郎,萧家军就在此处,你可要接虎符,带去郯县?”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问题。
萧煜摇了摇头:“孙儿沿袭爵位以后再接虎符也不迟。在此之前,还望大母替孙儿多多保管。”
又拒绝了。
萧老夫人也不恼,拍拍萧煜的肩膀,收起虎符,扭头朗声开口——
“萧家的将士,我们回家!”
大军离去以后,萧煜回了公廨。
老许见到萧煜,正准备行礼,萧煜淡淡道:“那一日,是许老你去告诉的监御史吧。”
“县令在说什么?”老许心头一动,面露不解之色。
“我该叫你老许呢,还是要叫你一声老徐呢。”萧煜看向一言不发的老许,
“在位这么多年,处事优柔寡断,他们贪下来的银两和赃物,你也分到了不少吧。”
那日查了地契的宗卷,他无意中看到了老许的户籍宗卷,这才发现他出身郯县徐氏,和徐慎,乃至徐王都来自同一个世家。
老许面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县令饶命,县令饶命!”
面前的老人年过花甲,满头发白。
“老许,年纪大了,致仕还乡吧。”萧煜看了他半晌,转身离开。
老许抬头,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
琅琊王府。
正厅。
两侧玉石矮桌首席,各自坐了一人。
右边的女子容貌美艳,一袭黑色宽袍褙子,裙边缝制的金线将她满身雍容华贵彰显得淋漓尽致。
左边的男子两目明锐,也是一袭黑色直裾衣袍。
这两人,赫然便是那权倾一方的懿德王姬,和琅琊之主,琅琊王!
“王姬大驾府邸,不知有何贵干?”嬴伯考,也便是琅琊王命侍女给对坐之人奉来茶水,淡淡启唇。
“阔别许久未见,老五倒是生分起来了。”懿德王姬拨弄着指甲上新染的豆蔻,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长姊。”嬴伯考面色一动,微微垂眸。
“嗯,听闻此番柔嘉前去郯郡探望萧家四郎,遇到淮阴侯父子叛变,起兵造反未遂,已被萧家四郎倾数抓获判刑。柔嘉可曾受伤?”懿德王姬端起茶盏,拨了拨盖子。
“幸得萧四郎及时相救,不曾受伤。”
“到底是将门后人,萧四郎年少英勇,也亏得老五慧眼识人,得了如此贤婿。”
“不敢当,只是觉得萧四郎出身甚好,堪堪配得上小女而已。倒是长姊……您来琅琊,有何贵干?”踌躇片刻,嬴伯考缓缓抬头,又问出刚才的问题。
“余来琅琊,自然还是为了那一事。不知老五,你考虑的如何啊?”
“长姊,如今大夏皇族宗室子弟有数百余人,陛下与储君——”
嬴伯考话音未落,便被懿德王姬出声打断——
“老五是觉得,以他们沉溺酒色,尸位素餐的德行,能稳固我大夏江山,还是觉得余身为女子,不配掌有权力,不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嬴伯考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眼睛。
但懿德王姬已经得到了答案,她哂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桌案上:“老五的茶,余喝不起。”
说罢起身,在离开正厅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嬴伯考,目光冷冽——
“老五你当知道,如今的大夏社稷因谁而存。你最会审时度势,余希望……你好好想想。”
遂扭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