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衣忖道:“莫非他竟如此厉害,连我的身份都已看穿?”
他正遐思之际,却见暮寒烟缓步上前,执起风铃的手,向众人朗声道:“这位风铃姑娘,便是黑鹰帝国之遗孤,鹰王玹靐之女——玄玥公主。如今她不但是鹰族公主,更是我剑灵宗弟子,暮寒烟自然有责任护其周全。”
众人面面相觑,雁归离方才被暮寒烟制住,憋了半天气,这时再难忍耐,上前道:“黑鹰帝国覆灭久矣,盟主又凭什么肯定这名小姑娘就是玄玥公主?”
暮寒烟道:“就凭她背心处的黑鹰图腾。那是鹰族王脉与生俱来的标志,半分也造不得假。”
群雄皆是各门各派掌教执首,头脑机灵,见识广博,虽对鹰族秘事并不十分了解,但纸包不住火,此事只要稍加调查,便知真假,因此料想暮寒烟不会作无妄之言。
雁归离略一忖度,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眸子朝风铃掠去。风铃只觉投注在身上的目光寒气逼人,被他瞧的心里发慌,不自觉侧过身去。
雁归离突然笑道:“盟主所言如果属实,就请风铃姑娘一现图腾,好令大家心服口服。”
此言一出,风铃面色蘧变,自古女子清白最是矜贵,白璧无瑕之躯除了自己的夫君,怎容他人窥视。雁归离这般逼视已属无礼,此时竟口出妄言,心里不禁又恼又恨,正色道:“非礼勿视,雁尊主请自重。”
暮寒烟亦是面有不悦,目光向“崆峒五老”望去。雷蛟龙的脾气最是暴躁,第一个跳出来大声道:“你这个老不休,女儿家的身体是随随便便可以给外人看的吗?你说这话是不信盟主之言还是想趁机占人便宜?”
雁归离冷笑道:“好一个非礼勿视,那老夫倒想请教,既然这图腾的位置如此隐秘,盟主又是如何看到的?”
“这……”雷蛟龙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雄豪细加思索,也不禁生起满腹疑云,虽未说什么,望向暮寒烟的目光却再无之前的敬重。便连楚寒衣也是心里一沉,生怕妹子跟暮寒烟真有厘不清的关系。
风铃白莲般的双颊立时染上一片绯红,事实上,暮寒烟确实看了她背上的图腾,虽然事出有因,但事关名节,她又怎能当众宣之于口。
雁归离眼睛何等尖锐,见暮寒烟与风铃面色有异,当即抓住不放,阴笑道:“莫非盟主与风铃姑娘并非师徒关系,乃是……”
他语声一顿,围着风铃转了一圈,冷哂道:“其实这一路上,风铃姑娘对盟主之情大家有目共睹,况且你们二人郎才女貌,男未婚,女未嫁,可谓一对璧人,盟主又何必拿师徒名份作掩,倒是叫人疑心盟主有心利用情人假扮鹰族公主,才杜撰出什么黑鹰图腾来。”
风铃眸中莹莹含怒,冷声道:“雁尊主休要含血喷人,黑鹰图腾非宗主亲眼所见,乃是我告诉他的。”
楚寒衣闻言松了一口气,他深信风铃的人品,料她必不会说谎。
暮寒烟目光凝视风铃,似轻柔白羽于她脸上缓缓拂过,更似严寒冰雪中升起的一缕暖阳,令她沸腾的怒气慢慢冷却下来。
她从这柔和目光中读懂了深具的含义,冷静,要冷静!
暮寒烟缓缓道:“王室血脉不容玷污,黑鹰图腾更不可能杜撰。”
雁归离从他嘴角所蕴含着的若有似无笑容,更认定他挟“假公主”以令群雄之图谋,因此死咬不放:“无凭无证,实在难令人信服。”
楚寒衣突然站出来道:“你要看证据吗?那就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他突然一解衣襟,恰好一缕清凉的风从厅外掠来,将他轻薄的长衫吹开,登时背心处那翱翔展翅的黑鹰图腾立现人前。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和意外,暮寒烟简直不敢相信所见的一幕,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怔立当场。群豪更是心绪狂乱,一个个如同失音了一般,又似被点穴后的麻木,既说不出话,也挪不动脚步。
雁归离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闷棍,短促而痉挛的抽动了一下,嘴巴似被糊上了浆糊,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风铃知楚寒衣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迫不得已暴露身份,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上前依偎在他肩上轻轻抽泣。
楚寒衣披好衣服,伸手揽住风铃,语声柔和:“我们兄妹能再重逢,已是上苍极大的恩赐,应该高兴才是。”
风铃听得他这番言语,立时明白他是要众人认为他们兄妹是此刻才得以相认,因此会意一笑:“哥哥说的是,从今日起,风铃再不是孤单一人,风铃不是难过才哭,而是喜极而泣。”
一旁的叶知秋原本心里堵的发慌,此时才知楚寒衣与风铃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满腔酸涩立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因他们兄妹重逢而生的喜悦与感概。
楚寒衣爱怜的抚去风铃鬓边凌乱的发丝,左手同时向后一扬,解去叶知秋穴道,两名少女因同样关心的一人而站到了一处,两双手紧紧相握。
暮寒烟目光一瞬,面上的震慑立时隐去:“原来楚少侠便是鹰族王储玄影王子,傲霜君找寻你多年,若是知道这个好消息,一定心下甚慰。”
楚寒衣意味深长道:“盟主方才曾言只要找到鹰族后人,定会全力以赴助他复国,不知此话现在可还算数?”
暮寒烟朗声道:“这个自然,我身为武林盟主,又受雪鹰重托,自当拼尽全力护鹰族后人周全。从今日起,谁敢对你与风铃不利,妄想染指鹰宝,暮寒烟绝不姑息。”
“那从今日开始,我与舍妹便要长住于剑灵宗了,叨饶之处还望盟主海涵。”
楚寒衣慧黠一笑,此言正中他下怀。他此番暴露身份并非全然为了风铃,有一半是因为自己揣有鹰宝一事已经人尽皆知,与其每日东逃西躲应付无尽的追杀之路,还不如破釜沉舟,将难题抛给这位“武林盟主”,人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之处,料暮寒烟为了保住自己的‘君子’声名,绝不会让鹰族后人在自己的地盘有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