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烟见风铃清丽绝俗,一身洁白的罗裙,宛如谪仙。有风吹过,一片梨花的花瓣从窗棂处飘了进来,落在她素洁的白衣上,像是落下了一片洁净雪花。
暮寒烟一时思涌如潮,胸口更是热血沸腾,蓦然又呕出一口鲜血,膝下一软,不受控制的倒地。
风铃连忙扶住他滚烫的身子,急道:“宗主,宗主……”
但暮寒烟气若游丝,已经晕了过去。
……
大夫替暮寒烟把脉,却是摇首而去。潇湘子屏退了其他弟子,斜一眼风铃,欲言又止。
风铃知他有话要说,看着他双目,等待他的下文。
潇湘子想了一想,终于道:“师尊走火入魔,体内一股热流乱窜,如万火焚身,如不能及时导泄,只怕有性命之虞。如今能救他的唯有你了。”
风铃低头,面上不动声色,心内的寒意却是陡然而生:“要怎样才能救宗主。”
潇湘子道:“你体内含有‘冰魂’,那是世间至寒之物,唯有它可抵御师尊身上那股炙热。”
风铃一震,随即淡淡道:“我虽具‘冰魂’,但却需要修习太玄教《宙宆典秘》,方可自主控制它。”
潇湘子眉间一喜:“师妹的意思是,只要你习会《宙宆典秘》,便愿意将‘冰魂’转移至师尊身上?”
风铃凄然一笑,心中的寒意愈浓。望一眼榻上紧阖双目的人,便如同嚼了一口黄连,苦涩滋味一时难言。
仿佛有森冷的风凄厉窜入眼底,风铃的双眼覆上了一层白蒙蒙的氤氲之气,悲不自胜。
潇湘子见她默然不语,一时奇怪:“师妹……你怎么了?”
风铃暗自将泪痕拭尽,回首深深凝视潇湘子,见他一对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却藏着看不到底的深渊,他颈上那枚月牙形胎记,却是格外分明。
“没什么,只是担心宗主。听师兄方才所言,难道《宙宆典秘》在‘剑灵宗’手上?”
潇湘子道:“实不相瞒,师尊与太玄教云中子真人交情深厚,当年以武论道,师尊曾向他传授三招‘君子剑法’,云中子真人则投桃报李,以《宙宆典秘》相授师尊。”
“是吗……”
风铃轻轻浅笑,心底的声音却清晰的告诉她,当初设局谋害朔阳子、玉璇子的人正是她心中之神暮寒烟,而莫言正是失踪十年之久的素还煜。暮寒烟筹谋四魂已久,此时演这一场苦情戏,为的不过是得到她体内的“冰魂”,他在骗她,一直在骗她!
她只觉耳中轰地一响,头顶似炸了个响雷,震得耳畔似有无数飞虫振翅扑飞。
一张脸在刹那间变得惨白无色,内心的悲戚苦涩顿时化作愤懑抑郁的怒火,在心底冉冉窜起,愈烧愈烈。
潇湘子从未见过她如此冰寒入骨的眼神,一时竟不敢直视,缓缓垂下首去。
“那就等宗主将《宙宆典秘》心法授我,我自会将‘冰魂’传他。”
风铃勉强一笑,踉跄后退,迈出门的时候,几乎被绊倒,她脑中一片空白,跌跌撞撞奔出了“幽篁”。
及至风铃的身影不见,暮寒烟蓦然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
“师尊,观师妹神色,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潇湘子有些担忧。
暮寒烟的神情有瞬息的凝滞,但很快恢复了飞扬的神采。
“那又如何,没有人能阻挠我的大计,她若肯乖乖配合便罢,如若不然……”
不知为何,说到此处时,他心里蓦然一痛。为了掩饰不安,他一扬宽大的袖袍,脸上的神情化作千年冰山,凝着深重的寒气:“什么四君子并存,都是鬼话,我暮寒烟要的是掌控天下,一统江湖。”
地牢内的楚寒衣不停背诵《混邙秘传》口诀,脑中所思所想尽是练功法门。此刻盘膝而坐,静心修心,只练得一个时辰便深有所悟,但丹田与筋脉间却仍是气血翻涌,始终无法达到“血似寒霜,气如冰流”的境地。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夜青枫似看出了他的迷惑,淡淡道:“你可知道云飞扬身为剑神,却为何没有一个门徒吗?”
楚寒衣自然不解,夜青枫接着道:“只因修习《混邙秘传》之时,便会有一股欲火窜身而起,燥乱难抑,愈往下练,那热气便越发强胜,直到万火焚身,筋脉暴毙而亡。”
楚寒衣奇道:“既然如此,那云飞扬前辈又是如何练成神功的?”
夜青枫道:“云飞扬与常人不同,他不会受欲火焚身之困。因为他是一个阉人。”
楚寒衣大骇失色:“难道我要练这《混邙秘传》,还要先自宫不成?那怎么行……”
他转思一想,突然想起太玄教“冰魂”来,那是世间至寒之物,是否可消欲火梦身之困呢……
当下将此念告之夜青枫,但他也只是耳闻太玄教四魂,无法考量此法是否可行。
便在此时,那三只铁笼顶上突然开了三个口子,三只吊篮从分别从那口子处缓缓降下,直到落在地面,那顶上的三个口子才自动关上了。
竹盈颇为意外:“今天竟不是暮寒烟亲自送饭来,奇怪。”
原来那三只吊篮内放的竟是饭菜。
楚寒衣练了半天功夫,早已饥肠辘辘,看那食盒却只有三个,揶揄道:“暮寒烟明知我也在这地牢内,竟然不准备我那一份,真是小家子气。”
竹盈开了食盒,里面是八个肉包,当下抓起两个,抛给楚寒衣:“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饱饭了再想办法。”
楚寒衣接过包子,三两口就吞下了一个,另一个只咬了一口,咀嚼的时候发觉有些不对劲,连忙吐了出来,竟发现那包子的馅中,夹着一条发丝般细的钢丝。
他不禁苦笑道:“这做包子的人也未免太大意了,幸好吃到钢丝的人是我,换成暮寒烟,说不定会斩了那人一双手。”
楚寒衣用双指夹出那钢丝,正要抛入潭水之中,手扬到半空之时,突然灵光乍现。这钢丝在幽暗地牢内棱棱生光,触手之下极韧极软,不似凡俗之物。他双手一扯,蓦然指间传来刺痛,原来那钢丝锋寒无比,轻轻一拉之下就将他双指划出了两道极深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