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开口了。

童稚的嗓音，突如其来，让人不由自主为之一愣。

却又不无道理，一时间让人开口不合适，不开口也不合适。

徐丽兰暗笑，横了一眼，一巴掌拍在许岩屁股上：“不许捣蛋，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小姑妈略尴尬：“没有没有，石头也没说错，长鸣是上门当女婿，那我还出嫁呢，这钱啊，是谁的就是谁的，怎么存，谁存，长华他们说了算。”

说着看向许长华三兄弟，犹豫片刻，道：“长华长富我就不问了，你们年岁大，可以自己做主，长贵，你还笑，你说，你的钱姐给你存还是让你嫂子存？”

“我……”

“我觉得我爸也可以，反正是去银行，不费事。”

许长贵面色胀红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许岩忽然又笑嘻嘻说道。

结果刚说完就挨了一巴掌，徐丽兰嗔道：“石头，说了大人说话别多嘴，再这样脱裤子打了！”

“哦。”

许岩缩缩脖子，果断不吭声了。

虽然三岁的小屁股露出来也没啥，今天太阳也挺好。

但是，他要脸呢！

许长鸣点了支烟：“那就我存，长华长富你们大了，你们要拿走我没意见，长贵的，我先保管。”

话到这里，这事就算定了，许长贵没什么意见，长华长富两兄弟也没想要拿回来，但是小姑妈，脸色很不好看。

气氛也有点回不去。

徐丽兰摇摇头，起身拉着许岩走到一边，嗔怪道：“就你能，妈妈都没说什么，你来什么劲？”

“因为我不喜欢小姑妈啊！”许岩一本正经说道。

徐丽兰一愣：“不喜欢小姑妈？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小叔叔的钱，不能让她管，她会弄没的，到时候小叔叔就没着落了。”

许岩自然不会说这是已经发生过的教训，而作为一个小孩子，他此时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合理。

徐丽兰想了想，很快还是笑起来，许岩眉心点了一下：“人不大，事挺多，这话跟妈妈说就算了，不许跟你爸乱嚼，也不许出去乱说，听到没？”

“听到了，妈妈咱们去玩吧，老是坐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

时间就这么悄悄流逝。

跟后来拜年一天走几家不同，当下一般一天就一家，往往还要过夜。

至于住……

能挤就挤吧，要实在不行，借宿便是。

这是当下很常见的事，家里来了客人，盛情挽留，自己家睡不开，就往周边邻居家。

大多邻居家也愿意帮这个忙。

也因此，这天许岩并没有回，转天才轰隆隆隆跟着拖拉机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既往。

许家这边。

徐家这边。

忙忙碌碌，马不停蹄。

但感觉很舒服。

同辈的兄弟姐妹许岩没什么感觉，可是那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那些后来渐渐老迈，甚至离世的长辈，他真的很高兴能看到现在的他们。

对于许长鸣徐丽兰而言这也是很美的一件事，无它，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钱了，腰杆子挺起来了，走到哪都心情愉快笑开颜。

……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虽然车马慢，虽然并不希望时间走得太快，但一眨眼还是快到十五。

此时积雪早已融化，湖里莲藕早已开挖。

许岩仔细盘点了一下，这个年，压岁钱，小的一块，大的十块，他收了足足一百多。

重点，这钱不用交公。

记得小时候压岁钱都是过手的，很快就被父母收走了，要留着买书本文具。

但这一次，不论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惦记他的，也相信他能收好。

尽管暂时来说他也不知道这笔钱拿着能有什么卵用。

另一边，父亲许长鸣叫上表哥陈涛，两辆拖拉机，开始拉莲藕，因为过年期间有积压，很快便堆满了大半间年前修建的厂房。

等元宵一吃，十五一过，生产也重新启动。

很赶。

虽然年才堪堪过完，但时间已经步入阳春三月，万物即将萌发，湖区即将涨水。

此时湖区的挖藕的人格外卖力，因为挖不了几天了，家里边也没有耽搁，虽然莲藕干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干了显然不如新鲜的好加工。

而随着生产重新启动，问题也很快出现了。

“二十五斤。”

“十八斤。”

“九斤。”

“……”

这天三月六号，惊蛰，农历正月二十，星期三。

莲藕挖得还行，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不那么好挖了，但因为天气晴好，白昼延长，且很快就不能挖了，产量并未衰减，每天稳稳一万四五千斤。

加工生产也没什么问题。

三间烘房，充沛的人力，每天一千多斤，稳稳当当。

但是销量，一日比一日不如。

这已经不是腰斩了。

这是直接斩到了脚脖子。

尤其这一天下来，居然还出现了个位数。

可支出没有少。

每天一千多的藕钱，一两百的工钱，那都是实打实的。

手里的钱看似很多，年前赚的加前几年赶鸭存的除开拖拉机电视机等各种花销还有将近两万八。

但根本不经造。

尤其四月要开始建房，得预备至少一万五的情况下。

想了想去，许长鸣道：“要不还是挺了吧，粉可以放着慢慢卖，可这钱要是花了，房子就没着落了。”

徐丽兰也无奈：“也好，早就知道年后会跌，却也没想到会跌得这么厉害。

现在根本就卖不动了，一天下来，净支出一千多。”

“嗯，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说，暂时就不挖了，年底再说。”

天还没黑。

说完许长鸣便推自行车准备出门。

忽然许岩开口说道：“要不还是再等等吧？爸爸你不是有拖拉机么，我觉得可以往周边村子转一转，实在不行，明天再停也不晚。”

“周边村子？”许长鸣顿了顿，看向徐丽兰。

徐丽兰其实也不太理解。

这城镇都不好卖了，乡里，能卖掉吗？

不过看许岩那么认真，再一想，晚一天似乎也没啥，反正藕粉能放。

便道：“那就去试试吧，真要说起来，周围走过的地方好像真不多，稍微远一点就没去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