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七 玉井山?夜袭(1 / 1)罗姽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七玉井山夜袭

“书盈……”阿部稽的汉语亦有进步,不过他喊书盈的这个音调,依然带着他所特有的韵味,低沉,沙哑,听上去像“许应”。

他这独有的呼唤,她每次一听就浑身酥软,一直震颤到内心最深处去。

“衣服……还合身吗?”她仰头看他,终于,她放开胆来,尽情地、贪婪地看他。

她心爱的男人,是这般英俊,穿着她亲手做的长袍,长身玉立,秀伟挺拔,英气逼人。

“嗯,很好,很好。”他用力点头,一时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感动,加之汉语运用尚不十分圆熟,只能连说几个很好。

“这是夫人为汗王做长袍时,我也一起给你做的。有点厚,只怕快穿不住了。”书盈凝视着他,水眸里柔情缭绕,“我再给你做一件春衫,过些日子暖和了,就可以穿春衫了。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长衫?”

“你做的,我都喜欢。”阿部稽说,冰棱般的灰眸早已融化成两湾春水,情意荡漾。

说着他捧起她的手,放至唇边深吻,低沉道:“谢谢你,书盈。”

她的手顺着他的唇,慢慢地抚上他的脸,他的眉,他的鼻,他清冷瘦削的脸颊,仿佛冰雪雕刻而成,尤其俊美绝伦,最后她的手停留在他耳畔,抚弄着他的耳环:“汉族男人不戴耳环,夫人取了汗王的耳环,用绳子系了挂在脖颈里。你也把耳环给我,我挂在脖颈里,好吗?”

“好!”阿部稽二话不说,立刻取下两枚银耳环,放在书盈手里,“你送我的耳环,没带……身上……但我,我一直……珍视着……”

阿部稽汉语说得远不如勒内,把珍藏说成了“珍视”。

柳书盈将阿部稽的耳环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抬首对阿部稽温婉一笑:“没关系,我知道,你随身带着不方便。我在你衣服内侧缝了个小口袋,肉眼看不见,你看,这里……”

柳书盈曾见苏葭湄在奕六韩的长袍内侧绣湄字,她本来也想绣个盈字,但转念一想,琪雅学习汉语很认真,认识不少汉字,遂作罢。转而请教夫人,如何在内侧缝一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口袋,让阿部稽可以将她的耳坠放里面。

柳书盈为阿部稽翻开衣襟:“还是夫人手把手教我缝的……”

阿部稽低头一看,口袋小得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不禁笑起来。

“你等等……”柳书盈转身进了小间,看见勒内早已换好衣服、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沿不敢出去,不好意思道,“勒内头领,对不起了!”

勒内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和阿部稽难得在一起,你们多聊一会,我在这里练内功心法,不用管我。”

柳书盈看他那样子也不像在练功,当下也不多说,抿着笑意,从彩绘矮柜里取了首饰盒,拿出一物,又走了出去。

“这是那对耳坠的另一只。”柳书盈手里拈着海棠叶金耳坠,盈盈笑着,翻开阿部稽的衣襟内侧,将耳坠放了进去,再仰脸看他,无限深情,“你看,刚好能放进去,这就不会被你妻子看见了。啊,不过,换衣服时要记得拿出来,不然她给你洗衣服时……”

阿部稽说:“她很忙,我自己洗衣服。”

琪雅是歌琳最倚重的女官,歌琳替奕六韩管理玉井山的后勤,全靠琪雅协助。

柳书盈闻言,心中深情地呼喊:阿部稽,吾爱!如果我能在你身边,哪怕再忙,我也不让你自己洗衣服,你知道吗!

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曾说出来,只默默凝视阿部稽,万分不舍,然而想到勒内百无聊赖坐在小间,只得道:“夫人和勒内头领都还在等着,我们……”

余下的话被阿部稽强劲的吻堵在了唇间,春光从窗户泄入,光影逆流,花香迷离。

回到驻地,琪雅还没回来,阿部稽将早上的冷粥热了,随意吃了一顿中饭,下午又召集自己的人马练兵。晚上琪雅回来了,给阿部稽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两人坐在简陋的木案边吃饭。

琪雅注意到阿部稽穿的是汉服,惊讶地问他是从哪弄到的。

阿部稽拿起一张饼,头也不抬地答:“夫人给我做的。”

琪雅冷笑:“她就会收买人心,我们公主从不搞这些手段。”

阿部稽未置可否,大口地将饼塞进嘴里。

琪雅边吃边说起歌琳最近常常去括廓尔的驻地,像一名普通士兵一样,跟在括廓尔的人马里训练。

“看来公主依然有志复兴,一有时间就练武习兵。”琪雅说道。

阿部稽沉默地吃着、听着,未发一语。

吃完饭,琪雅收拾碗筷,抹了食案,点起油灯。

她听见阿部稽又出门练武功去了,但她知道他不久就会回来,自从两人情好以来,他不再像初婚时那样每晚练刀至三更才返、刻意地冷落她。

她在油灯下静静地等他,一颗心潮湿地颤动。最近一阵,她发现自己有点陷入情欲,初尝云雨,且又是跟自己爱了十多年的男子,她简直有点欲求不满,恨不能每时每刻与心爱的他紧紧相拥,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她烧好了水,将身子擦干净,抹了一点香油花露,他推门进来了。

油灯的光影昏暗,然而情事的火焰炽烈。

云雨之后,她在他臂弯里甜美地睡过去。

半夜,凄厉高亢的号角声将她惊醒,琪雅睁开眼,窗外耀眼的火光照得她几乎盲目。

呜呜呜的号角声连绵响起,夹杂着士兵的奔跑呼号,箭矢破空的尖利呼啸,还有各种轰响喧哗交织成震耳欲聋的嘈杂。

冰冷的恐惧冻结了琪雅的血液,她身体颤抖得几乎起不了床,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起来,冲出屋子时,她看见火光照耀下,无数人在奔跑,山下射来的乱箭在空气中发出利啸,像一阵阵暴雨打在篷屋外的寨栅上。

她的丈夫阿部稽正挥舞着令旗,高声吼叫着指挥士兵们,他的兵训练有素,忙而不乱,很快形成几个分队,一时弓箭连发、箭矢如雨,圆木巨石轰隆隆滚下山去,发出震动山林的轰鸣,惨叫声连连响起,一声声撕裂夜幕。

“怎么了?”琪雅大声地问。

“有人夜袭!”阿部稽的亲兵回答她。

高亢急促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看来不仅仅是这里,其他头领的驻地也遭到了袭击。

山中处处都腾起了火光,漫山遍野杀声震天,整个玉井山喧嚣沸腾,琪雅跑到一处山石往下望,淡淡月光中,山坡下像是有黑色的潮水在往上涌,全是密密麻麻往上攀登的士兵,每个人都举着小盾牌,月光下像黑色的蝙蝠重重叠叠地交错着腾飞。

阿部稽手下的弓箭手们瞄准那些密如蚁群的袭击者,一簇簇箭矢发出恶灵般的啸叫,铎铎铎地打在密密麻麻的盾牌上,像下了一场急骤的冰雹。

那些穿透盾牌缝隙的箭矢,带起一片片飞溅的鲜血和惨叫。圆木滚石轰隆隆地滚下,大片的袭击者倒下,倒下的士兵和盾牌在山坡上翻滚,带下了更多的士兵,之后是连串的摔落和惨叫。

然而,每次有一片倒下的士兵和盾牌,就有更多的士兵和盾牌补上。像大海涨潮一样,虽然每次涨潮都会退下去一点,但下一次却涨上来更多。翻涌而上的黑色潮水眼看就要越涨越高,漫过山坡了。

阿部稽当机立断作出了决策:对方人数太多,已方武器有限,守不住了,越往上退最后会被困在山顶遭受围剿,必须利用居高临下之势,骑马往下冲,冲杀出去才有生路。

而其他驻地,他顾不上了。汗王走之前交待布防时也讲过,如有袭击,只管本部人马,不必互相牵制。

阿部稽迅速调度人马,枪矛等长兵器在前开路,刀盾兵居于侧翼,亲兵们保护琪雅居中,以弓箭掩护前军和中军冲杀,最后才是后军从前军中军开出的血路中,冲杀出去。

战略交待完毕,阿部稽将琪雅抱上马背。

“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琪雅大叫着。

阿部稽不理会,将她放在马背上,用力一拍马臀,马匹前蹄腾空,琪雅不得不抓住缰绳,全力御马。

马匹长嘶一声奔出,亲兵们护卫在琪雅周围,其余士兵们也纷纷跃上马匹,按照阿部稽吩咐的,前后左右各司其职,形成一队凌厉有序的攻击阵型,厉声狂吼、哇哇乱叫着往下冲杀。

这支队伍像一阵飓风卷入涌上来的潮水中,卷起一阵阵惊涛骇浪般的惨叫和横飞的血肉,一直向下席卷而去。

琪雅在飞驰冲下的马匹上回头,看见阿部稽身形一展,如大鹏展翅般,在火光与杀声中,向主峰那边掠去。

那是紫光宫的方向。

紫光宫比头领们驻守的几座次峰更高。

他是去救柳书盈去了。

四处杀声震天,喧嚣沸腾,打翻的火把点燃了树林和新生的草芽,腾地燃烧起来。

时值初春,山中草木并不繁盛,处处有积雪融化的溪水,因而火势并没有大肆蔓延,远远望去,只见山中各处零星腾起的火蛇,如同十多条火红的彩带在舞动,在夜色里煞是绚丽。

阿部稽的身形很快淹没在这些风中舞动的彩带里。

他去救他心爱的女人去了不顾杀声遍野,不顾火蛇乱舞,不顾潮水般的夜袭者正漫过山坡、往上收拢包围圈。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