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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今夕何夕

等他终于找到另一只,将两只耳环揣进袖中的小口袋,抬目一看,只见她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睫低垂,脸上泛着莹莹的水光。

“小湄?”他凑上去一看,捧起她的脸,“哭啥?啊?”

“我送你的礼物,你不好好爱护。”她黑眸中又萦出一层泪水,“她送你的礼物,你却如此珍惜。”

“哪有?!”他委屈地大吼一声,“这对耳环我不也弄丢了才找到吗?!”

“不一样,你对她和对我,根本就不一样。”她咬着颤抖的下唇,大颗的泪水滚落面颊。

“当然不一样啦。”他嬉皮笑脸地搂住她肩膀,将她摁倒在绣褥间,“我许诺你梅开七度,小歌哪有这待遇……”

坏男人!苏葭湄横他一眼,将脸转过去。

却又被他将脸掰回来,让自己的眼睛,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魅惑:“今晚咱们该圆房了,不然我心中实在愧疚,有负师恩……”

“唔……”浅绯的羞色染满她秀丽的双颊,迷离的眼眸宛如春波荡漾,“夫君怜惜些,我是第一次。”

“我知道。”

“夫君,如果我不是第一次,你嫌弃我吗?”

“嗯?你不是第一次?”

“是第一次,我是说如果。”

“哪敢嫌弃你,你是我师父的女儿,没有师父就没有我今天。”

“只是因为我爹吗?夫君,你对我的好,都是因为我爹吗?”

“当然不仅因为师父,还因为小湄很美,眼睛很大,皮肤很白,胸很……额……”他低头瞄了一眼,一时无以措辞。

她欲哭无泪:“我的身段是不是比小歌差很多?”

“不会。她是奶酪,你是清茶,奶酪吃多了,喝一口清茶真是人间至美。”

“那么夫君更喜欢奶酪,还是更喜欢清茶?”

“额,这个……”他强壮健硕的身躯慢慢覆盖下来,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地覆盖,低沉性感的声音从她耳畔徐徐送入,“得等我喝了清茶才知道。”

灯烛摇曳,映得帐幔上描绣的云水澹荡不定。

熏香袅袅地缠绕在锦屏上端,绕了数圈,又如云雾般冉冉升高,徐徐飘散……

……

云停雨歇,两人紧紧相拥,脸朝着脸,鼻对着鼻,双眸互映,宛如两个相通的梦境,唇间温暖芬芳的气息互相缭绕。

“夫君现在可以告诉我,更喜欢奶酪,还是清茶了?”

“清茶喝得太快,没尝到味儿,除非再喝一次……”

“……”

苏葭湄气结,遇到这个从来没个正经的男人,她完全没辙了,只得任他需索,再度翻云覆雨。

“夫君这次可以告诉我了吗?”将脸伏在他浅麦色的薄薄胸肌上,她娇喘微微,柔弱不胜,“奶酪和清茶,更喜欢哪个?”

“还是没尝出味儿,再喝一碗才能告诉你。”

“夫君,清茶已经不行了,不能再要了。”

“那你就别他娘的再问了。”

那就不问吧,其实,她也害怕他真的回答,她宁可不知道答案。

只要他能一直这样待她,就够了,哪怕他是为了报答师恩。

烛光如水,倾泻在他们之间,鸳鸯交颈的绣纹枕头,大红金线,熠熠生辉,一层金光幽幽地浮升起来。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唇,迷恋至极地摸他的牙齿,“夫君的牙齿好白,好整齐,一颗颗像汉白玉雕成的……”

“对了,小湄,昨晚你沐浴时,我跟霍兄过了几招……”

他将事情经过跟她说了,她叹道:“霍大哥对我父亲忠比日月,一旦知晓我不是苏崴亲女,且我爹还有借武师之便潜伏在苏崴身边的嫌疑,必定不会再侍奉我了。”

“这霍荻性格也是相当刚直,你父亲麾下的人怎地都如此耿介?”

“跟父亲的性格有关,父亲本人就是桀骜不驯的,他其实只是恃才放旷、冲撞天威,但绝无觊觎皇位、窃夺权柄的野心。”

提起苏崴,苏葭湄心头涌满了复杂。八岁以前父亲对她爱如掌珠,她记忆深处一直有一个不曾被岁月褪色的场景:父亲将她抱在膝上,手把手教她抚琴。

八岁之后,有一次,苏葭湄走到父亲书房,看见放在案上的凤尾琴,忍不住伸手拨了两下,忽然,她感到背后刺来一阵冰寒的冷意。

回过头,是父亲站在那里,眼如冰刀般盯着她,令她不寒而栗。

后来,她再也不敢碰父亲的琴。

“等小湄过九岁生辰,爹就送你一张琴。”

可是,九岁生辰那天,父亲没有出现,她也没有收到任何礼物和祝福。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庆过生。

“野心是随着人的势力增长而渐生的,人皆有野心,只看有没有合适的土壤,让野心这颗种子发芽。”奕六韩就苏崴有无野心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苏崴不知敛抑,居功自傲,立难赏之功,挟震主之威,其亡必也。”

苏葭湄想了想,说道:“父亲一向不喜伪饰。梁国与草原五部兵戈不断,边境百姓流离失所,泷河两岸炊烟断绝。

自从我父亲镇守北疆,才将胡人逐出中原,草原五部再不敢擅入我境烧杀抢掠。

梁国皇帝自己无能,训不出一支像我父亲手下的玄甲兵那样纵横无敌、所向披靡的军队。

我父亲保家卫国,立下盖世功勋,还要他不居功,那就不是桀骜不驯的苏崴了。”

“你父亲麾下这支玄甲兵,和我父亲麾下的那支神策军,到底孰强孰弱,如今终于刀兵相见。”

奕六韩说的正是目前东线陷入胶着的战争。

苏峻谋反,兵分两路,西线由苏峻亲自率领,本想从西边绕路攻入京师,没想到如今折戟沉沙,苏峻授首。

东线是从苏峻的老巢寅州直接南下,只要攻下瀛关,就可进入京畿之地。

然而,瀛关易守难攻,乃是梁国北部的最险关隘。

梁国皇帝早就派叶振伦驻守瀛关,修筑高墙坚垒,积草屯粮,严阵以待。

东线的叛军是由苏崴麾下的玄甲兵为主力,而叶振伦麾下最厉害的一支军队叫做“神策军”,因梁国最高军衔有三:天柱大将军,天策大将军,天骁大将军。叶振伦正是天策大将军。

民间常以军衔称苏崴,却不以军衔称叶振伦,而是称叶振伦为“叶江州”。盖因苏崴以军功震慑宇内,叶振伦其实也军功赫赫,却深加韬晦,只以任江州行台时、惠及百姓的政绩为佳话,是以民间尊称他一声“叶江州”。

奕六韩既然提到叶振伦麾下的神策军,苏葭湄就顺便问及奕六韩的高临之行,夫妻俩数月暌违,此番枕席缱绻之后,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奕六韩将他离开玉井山之后的经历给苏葭湄讲了一遍,讲到阮湘和小柔,苏葭湄心间泛起淡淡酸楚:“夫君会纳她们为妾吗?”

奕六韩当然不会提歌琳的话“你休了小湄,我就让你纳她们为妾。”

只道:“女人太多了麻烦,我要惜精保肾,争取每晚多给你和小歌几次。”

“……”苏葭湄无语。

这晚,夫妻俩相拥相抱,彻夜长谈。

直到东窗渐白时,苏葭湄支持不住,在奕六韩怀中沉沉睡去。

奕六韩却是整夜未眠,轻轻掰开被她枕住的胳臂,起身洗漱,随意用过早饭,便去处理军务。

苏葭湄睡醒后,先去霍荻房中,发现他果然已经不辞而别。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苏葭湄怅然叹息。

回到房里,将亲兵搬来的奕六韩的随身行囊收拾了一下,奕六韩离开高临时叶嘉妍给了他好几身衣物,苏葭湄将这些衣物倒腾了一番,每一件内里靠近心脏处都绣上“湄”字,才又折整齐放回行囊。

中午,奕六韩回来让苏葭湄收拾行李,大军要开发了。

王赫将军派了快马来,说叶振伦有谕令传到,让儿子速速去瀛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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