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父女争权1
叶东池冲到沈氏所住主院时,沈氏的陪房俞大娘说,沈氏昨晚又犯病了,后半夜才睡着,这会儿可不能吵醒了她。
叶东池急得抓耳挠腮,在沈氏正房外不停兜圈子,最后扑通跪倒在俞大娘脚下磕头,“俞大娘,你可知伯父往年的朝服都放哪里的?可否带我去找?没有朝服我怎么参加朝会!今日朝会我若缺席,那我就完了,彻底完了!”
叶东池白衣单衫跪在一地晨露中,忽然以手捶地,大声嚎哭起来,哭声之凄凉悲怆,让院中那些和他有过暧昧的婢女们,都闻之心酸。
与此同时,正房内室床帐内,沈氏却睁着眼睛,谛听室外的动静。
听着那悲苦的嚎哭声,她已有细纹的嘴角,慢慢扯开一个得意的笑容。
三十年前,叶明德和叶振伦两兄弟还未分家,叶振伦和刚娶的娇妻卫孟津,都住在国公府。
有一天晚上,沈氏到后院的楼阁,找自己当初陪嫁的一幅缎子。
路过荷池时,她看见树影草丛中,一个身影窈窕的女子,正靠着叶明德哭泣,一边用绢子抹泪,一边喁喁诉说着什么。
叶明德温柔地安慰那女子,沈氏嫁给他以来,他还从未如此温柔地待过自己。
末了,那女子扑进叶明德怀里,叶明德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了很久,才慢慢地抚上女子的肩。
那女子整个人颤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不妥,忙推开叶明德,受惊的兔子般跑开了。
这时,沈氏看清了女子的正面竟是弟媳妇卫孟津!
后来卫孟津生下叶嘉妍不久就病死了,死前把儿子叶东池托付给叶明德。
因为这个托付,叶明德对叶东池的爱,甚至超过了沈氏给他生的亲儿子叶景兴。
叶东池十四岁那年,睡了一个本家嫂子,叶振伦大怒,杖责叶东池两百大板,叶东池半年都下不了床。
叶明德听说后,大骂叶振伦不念结发恩,心中只有宠妾吴香凝,所以才会偏爱青鸟。
兄弟俩吵了一架之后,叶明德就把叶东池接到自己府里养育。
叶东池只比叶景兴小了两岁,堂兄弟俩常一起读书、习武。叶东池比叶景兴聪明,读书领悟得很快,常得夫子表扬。
就是个头比叶景兴小一些,所以习武时吃亏一些,饶是这样,叶东池对武功招式的领悟,也比叶景兴快。
叶景兴十分嫉妒,总是欺负叶东池。他虽然读书的领悟力不如叶东池,却很狡猾,打叶东池都是冲着疼又不会留伤痕的穴位。
叶东池不敢告诉伯父和伯母,每晚都是自己热敷,悄悄落了不知多少眼泪。
后来这事被武师发现了,向叶明德告状。叶明德气得痛揍了景兴,还罚他在雪地跪了一夜,第二日景兴就病倒了,之后就一命呜呼。
叶振伦常年镇守南疆,带在身边的都是青鸟,叶东池便一直养在叶明德这里。
景兴死后,叶明德几乎把叶东池当亲儿子,但他政务繁忙,无暇亲自教导叶东池。平日都是沈氏负责教导。
沈氏因儿子之死记恨叶东池,故意弄了几个美婢,诱惑叶东池,甚至让叶东池在自己房间,随意奸宿婢女。
叶东池从此沉迷女色,不思上进,只想着今日睡哪个美婢,明日又该睡哪个美婢,如果我求她们一起双飞,她们会不会答应。
纵欲无度的少年叶东池,常在夫子讲课时睡着,或者神游千里,答非所问。武师所授的武功,也越来越跟不上。
武师和夫子去向沈氏告状,沈氏却反而给他们塞了金饼道,“东池这孩子自幼体弱,偏偏夫君对他又严格。先生可千万别告诉我夫君,夫君那暴脾气,一旦打坏了东池,我可怎么办。我膝下无子,视东池如已出,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后半生依靠谁去?”
后来,叶东池奸宿沈氏婢女的事,终于被叶明德发现了。
叶明德狠狠打了叶东池一顿。
自那以后,叶东池开始往青楼跑。沈氏经常替他瞒着,还偷偷给他钱。
等叶东池满了十八岁,可以入朝为官时,叶明德才发现,叶东池除了会玩女人,其它什么都不懂。
叶明德无法,只好假手中权柄,为叶东池在尚书台挂了一个虚职。
与此同时,叶东池的弟弟叶翎,却已经在南疆跟着叶振伦建功立业,战功赫赫。
叶振伦爱子及母,提出要把吴香凝扶正。
叶明德知道,这时要想再培养叶东池,已经晚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把自己的爵位传给叶东池,毕竟叶家的爵位是在叶明德这里。
这样也算是没有辜负心爱的霞儿卫孟津。
叶明德因此一直反对叶振伦将吴香凝扶正。
吴香凝找到了沈氏,卑辞厚礼相求。在沈氏帮忙下,叶明德终于松了口,答应叶振伦将吴香凝扶正。
今年正月叶明德突发风疾,叶振伦和叶东池父子赶来看望,叶振伦在叶明德床前许诺:大哥放心,东池是我的嫡长子,我的一切都是他的。
沈氏听了这话,回头就悄悄告诉了吴香凝。
吴香凝当时脸色就变了,一股彻骨阴寒和恨意从眼底散发。
沈氏见状,悄悄在吴香凝耳边道,“你若有事要我帮忙,随时来找我。”
吴香凝抬目一看,只见沈氏眼底亦有刻骨仇恨与阴寒。
……
“我的爷啊,你快放开我……”
俞大娘带着娇喘的声音传进来,沈氏心中好奇,想出去看个究竟,但这场戏没演完,只好蒙着被褥,继续装睡。
门外,叶东池狗急跳墙,居然把俞大娘搂进怀里,又摸又亲,上下游走,熟练撩拨,“好大娘,亲大娘,快给我找大伯的朝服来,求你了!”
俞大娘年近四十了,被这个三十来岁的俊雅公子上下其手,一张脸红得滴血,连脖颈都涨红了,一边推他,一边缩着头直躲,“我帮你找,我的爷啊,你放开我吧!俺可都是个老妇了!”
“老妇还这样娇挺,一点都没下垂哦!”叶东池跟在俞大娘后面说道。
周围看热闹的婢女们,都掩嘴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在一间耳房里,俞大娘找到了整整一衣箱的朝服,一件件拿出来,嘴里念叨,“国公爷哪有大少爷这般高……”
“无妨无妨,大伯虽个不高,但身板宽,能穿能穿!”叶东池看到了一线希望,搂着俞大娘吧唧亲了一口,“我的好大娘!你帮我穿!”
俞大娘脸红心跳,春意荡漾,表面上却啐道,“没个好样!”
叶东池穿着伯父的朝服,骑马刚刚赶到阖闾门,就见散朝的百官正陆陆续续出来。
“完了!”他脑袋里轰地一声,突然有种无地自容之感,忙调转马头从昭庆门走,在守卫处验过令牌,寄下马匹。
一进门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一队抬着食盒的小太监。
封王典礼结束后,按照仪制要赏赐群臣大脯和牛酒,大脯即是肉干,有猪牛羊三牲的肉干叫做“大脯”,只有猪肉干叫做“小脯”,这些小太监就是负责把空食盒搬回内侍省登记的。
叶东池扯住一个太监问,“我父王现在何处?”
小太监吓得手里的食盒“哐当”掉地,张大了嘴看着叶东池,他是刚来的,不认识叶东池,但听他开口就说“父王”,知道此人惹不起,战战兢兢道,“我,我,我不知……”
旁边一个小太监认出了叶东池,忙殷勤地过来,点头哈腰道,“中郎将,晋王在……”
另一个太监扯扯他,悄声道,“刚才朝会上,晋王二公子领了羽林中郎将……”
几个月前,本来叶东池是羽林中郎将,为了救苏浅吟丢了职位,又因叶太后假装惊胎,被父亲杖责一百,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下地。
之后,叶明德过世,叶东池作为叶家第二代嫡长子,守孝丁忧,所以就没有再给他授以官职。
这次朝会大典,叶振伦原本准备让叶东池任牙门军都督,牙门军都督慕煊是个痴呆,去年夺权时,为了铲除赵氏,叶振伦借了慕煊的名义,控制了牙门军。
如今叶氏父子平定内乱,功勋盖世,叶振伦已经不耐烦再借慕煊之名,打算直接由叶氏控制牙门军。
可是今日朝会,叶东池居然没来。聪明的曹升,宣读圣旨时看见“叶东池,徙封安义侯,授牙门军都督”,便略过了这句没有念。
如此一来,目前叶东池除了有爵位,基本是个白身,这就让小太监为难了,不知怎样称呼他,又记不住他的爵位。
另一个机灵些的小太监,把这不知所措的小太监推开,笑着打了恭,口齿清楚地对叶东池道,“大公子,晋王在建始殿小朝。”
叶东池一听,忙腾地跳起来就往建始殿方向跑,却由于昨晚纵欲过度全身虚脱,被宽袍大袖的朝服下摆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人就摔了出去,额头撞在甬道边一处石磴,当场晕了过去,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太监们全都吓傻了,个个像泥塑木胎站在那里。
而此时,在建始殿东堂,叶太后的凤驾被羽林卫拦下了。
“谁给你们的胆,敢拦哀家的凤驾!”叶太后妆容精致的脸庞笼着一层寒霜般的薄怒,凤首衔珠步摇在她白腻如凝脂的脸颊旁不住晃动,艳光四射中挟带着凌人的气势与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