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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图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志向的人。
咸鱼多年,又惨遭过生活的毒手,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娶一位女人为妻。
遇见太爷爷之后,这个愿望这只是稍微上去了一个档次,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现在打算娶一位美腻的女人为妻。
其他别的什么,陈图真的没有想过。
肥宅眼里不应该只有快乐吗?
修道社会,正如父亲在信里所说,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世界。
未知就意味着有风险。
即便有那么一点点探知的冲动,也适时的被人掐灭了。
巷弄里风行者对红衣女子施虐的景象,在现实生活中,陈图绝对是第一次见到。
真特么让人害怕。
既然无意之中窥探到了一角,那就本本分分做个过客就好了。
没本钱没资格去称王称霸,更没胆子去参与到事关生死的纷争之中。
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管他外面打死打活。
..........
“大道何其难也!”
太爷爷目光迷离,言语中似叹似怨,“修行,本就没有归路,一旦踏入,便只顾低头躬行,所遇之人会一个个消失,所遭之罪会一遍遍重来,看似迎来送往,实则只剩孤独,纵有满腔困顿,却仍要继续前行,悄然无声,哭笑无言。”
“这便是你想要修行。”
陈图愣了愣神,太爷爷说得云里雾里,他都没怎么听懂。
我又没想着长生不老肉身成圣,就是想稍稍提高一点综合属性而已,搬起砖来可以不至于那么累。
之所以会垂涎那修行的法子,还不就是想多搞点钱嘛。
你让一个用六位数密码,捍卫三位数存款的人,聊什么雄心壮志,这不现实啊。
当然,偶尔学学蜘蛛侠,维护小区治安,做一些见义勇为的事情,那还是可以有的。
“太爷爷,我这人胆子小,不会乱搞事情的,就算修了道,我也会苟起来偷发育的,我又不找谁不惹谁......”
陈图的心思很单纯。
二十岁的年纪,浅薄的社会阅历,并不能让他知道,他此刻想要融入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太爷爷显然知道,面对孙儿的天真,心头那股苦苦压抑的郁结之气,猛然迸发。
“愚蠢!简直愚不可及!”
爷爷拍桌而起,气得眉毛胡子都抖动起来了,一声断喝,一把攥着陈图的衣领,眼睛甚至露出了凶光,把陈图都吓了一跳,“若依你所言,老夫毕生专心修道,清静无为,自认未招谁也未惹谁,末了却落个妻离子散,自封百年的下场,你说,老夫何辜?”
“道宗远离尘世喧嚣,孤悬荒山僻野,到头来入眼尽是一片断壁残垣,尸横遍野,你说,我道宗又何辜?”
“百年前夏国自闭国界,安处中原,最终却獠寇四起,举世皆敌,你说,我夏国亦何辜?!”
“.......”
太爷爷问完,嘴里连连喘着粗气,脸上还泛起几丝不正常的红晕,像是把全身的气力都用尽了。
片刻后,太爷爷默默松开了陈图的衣领,黯然跌坐在沙发里。
陈图期期艾艾不敢上前,太爷爷突然的暴起毫无预兆,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那双深沉的眼睛里,到底还看见了多少别人没有看见的事情?
微微退了几步,陈图垂着头,与太爷爷相对不相见。
做祖宗的不想说话,做孙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场面又沉默了下来。
太爷爷想要说点什么,却越想越觉得苦闷;陈图开口想要劝慰,却读不懂太爷爷的悲伤。
祖孙之间的第一次谈心,就把那道深不见底的隔阂,彻底暴露了出来。
只过了不到一根烟的功夫,两人都像过了好长时间。
僵硬的局面,最后是由一道长长的叹息打破的。
太爷爷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有去看陈图的脸庞,自顾自的说道,“你我之间,就勿需讳言了,老夫观你是非之心未固,好动之性天然,生来惫懒而胸无大志,拈轻怕重又胆小如鼠……”
“实不宜修道啊……”
太爷爷的声调放得很低,但却显得很疲惫,那个腔调,比之前的连番质问还要让人难受。
陈图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
心里针扎一样难受。
父亲在时,父子两就聚少离多。
父亲说他没能成为自己的骄傲,我又何曾给他涨过脸呢?
三年前没能留住父亲,今天又要错过太爷爷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在陈图内心不断发酵。
无数平庸的过往在脑海中浮现,父亲扑朔迷离的死因缠绕心头,还在那封绝笔信的激励也犹在耳边。
“既然你活在这般盛世,庸碌一生着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老夫不愿扰你清静,你且安生过日子吧,”太爷爷白袍一束,与陈图擦肩而过,走到房中,又道,“若有缘,你我再叙祖孙之情吧。”
出租房不大,即便太爷爷的步子迈得很慢,也很快就走到了门前。
见到陈图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太爷爷抬起手臂,手掌伸了又张,张了又伸,一声轻叹之后,一把握住了门把手。
“太爷爷等等!”
陈图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看着太爷爷的背影,挽留道。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本以为需要仰望的太爷爷,其实是可以和他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对视的。
“太爷爷,我知道,我可能不适合修道。”
“但孙儿可以改,孙儿愿意改,请太爷爷教我!”
陈图不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了,而是郑重其事的说道。
太爷爷回头望着陈图,神色仍旧冷峻,再次出言质问道,“汝不怕乎?”
“汝不怕重蹈先辈之覆辙乎?”
“汝不怕丧命于大道之上乎?”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决心,陈图昂首挺胸,一字一顿道,“孙儿不怕!”
太爷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陈图,他想起了曾经多少惊才绝艳之辈,最后都落了个惨淡收场的结局。
修道一途凶险异常,非大毅力、大恒心、大机缘、大无畏之人不可为。
陈图依然直视太爷爷,言语之中满是坚决,
“请太爷爷教我!”
太爷爷绷紧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松懈,第一次认真打量着这个第六代的孙儿。
尽管,他还远远没有达到自己所要求的那样。
尽管他猜不透陈图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孙儿那双眼睛里所蕴含的神采,是骗不了人的。
“容老夫想想......”
太爷爷没有正面答复陈图,转过身来,径直往卧室里走去。
陈图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走进了卧室,太爷爷仍然蹙着眉头,扔出一句轻飘飘的话之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嘶……这入门口诀的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