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离开北椋王府之后。
马车一路平稳前行。
或许是碍于此行再次下江湖,徐凤年不再有以往一直陪同在身边的剑九黄,即便人数要比曾经的两个人多了不少,可还是略微有些唏嘘的缘故。
一路上,徐凤年都没怎么说话。
李长澜又不出马车,跟南宫仆射和赵风雅待在一起。
魏叔阳、吕钱塘是闷葫芦,后方的凤字营统领宁峨眉军律严明,更是禁止随从队伍人员示意聊天。
直到晚上众人支好了帐篷,在湖边休息。
徐凤年这才有了主动说话的心思。
许是他觉得团队里有几个不熟悉的人,需要稍微熟络一下,也好更好对他们进行安排。
徐凤年在主动来到吕钱塘、舒羞那边聊了几句。
之后,当他得知守夜的人是青鸟,本想劝说她外面有宁峨眉的凤字营,身边还有李长澜这种顶尖高手在,根本没必要守夜却遭到了青鸟倔强的回答后,也是有些无奈。
正当徐凤年让姜泥帮他念诵剑道书籍,一字一文的时候。
李长澜正和南宫仆射齐肩而立,站在湖边,沐浴在月光之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这些天一直在脑海里,反复回忆你的剑招。”
“每個剑道高手的若是想真正走到巅峰,那么他的剑意一定是极为纯粹的,可为何你的剑意似乎包含万物一般,始终都在变化,让人捉摸不透?”
南宫仆射借着这次独处机会,问出了一直困在心里的问题。
李长澜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满月,体内真气运行,一边进行着不知道磨炼了多少年的吐纳炼养功夫,一边说道:“虽然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最后走的路也自然不同,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的剑其实从来都没有变化,你觉得我的剑道风格在变化,是因为你的心还没定下来。”
这已经是南宫仆射,第二次听到李长澜谈到关于心境的问题了。
她的境界或许算不得有多高超,但毕竟出身于北莽世家,父亲又是谢观应那等厉害人物,自是有着远超他人的眼界。
“心境?你所谓的战力可是与其有关?”南宫仆射询问道。
“正是,剑道是有顶点的,修为境界也有顶点,可即便同样都来到了顶点的两个人,他们之间实力也很是存在强弱之分,而这里面的细微差异,就在于心境。”李长澜点点头,耐心解释道。
说到这里。
李长澜看了看身边的南宫仆射。
“报仇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种很执着的信念,能让一个人做到很多平常做不到的事情。”
“可等你境界处于更高的阶段,你会发现这种心境过于普通。”
南宫仆射目光微微闪烁,对于李长澜的评价并未发表看法。
她略作思考,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
“按你所说,心境也是实力的一种,并且对战力有极大影响。”
“那么,东海武帝城的王仙芝能够无敌一甲子,除去天赋和境界之外,便是有一颗远超他人的心境在支持他。”
“而剑神李淳罡境界跌落,便是因为心境出了问题?”
“不错,正是如此。”李长澜见南宫仆射仅仅是被自己这么一点拨,便学会了举一反三,开始涉足心境这种最顶尖高手才有资格接触的东西,更是觉得满意。
一句话能说明白。
他也乐得如此,省得再去重复。
南宫仆射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李长澜诧异地看了一眼南宫仆射。
南宫仆射抬起头,注视着李长澜的双眼,沉声道:“我知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这个道理,更何况是像你这种人,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点拨我数次?”
李长澜笑了笑。
“这要看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多少了。”
南宫仆射怔怔地望着李长澜转身离去的背影,略显踌躇地站在原地,竟是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等到李长澜回到帐篷旁边时。
李淳罡刚刚被姜泥催促着洗完脚回来。
徐凤年见到李长澜好不容易走出马车,而且看上去心情也还算不错,连忙将对面姜泥手里握着的书籍举了起来。
“我最近也在看书,你要不给指点我几句?”徐凤年询问道。
还不等李长澜开口说话。
李淳罡瞧着那本书封皮的上名气,表情很是嫌弃。
“《千剑草纲》?杜思聪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是想抛开剑招技巧,专求剑意,可惜终究是境界不足,有失偏颇。”
“写书的时候我就训斥过他,可惜他还是走错了路。”
徐凤年见李长澜也不说话,甚至还察觉出来李淳罡好像莫名憋着一股劲儿,故意针对李长澜。
他顿时一乐。
徐凤年抱着看热闹般的心态,将《千本草纲》放了回去。
然后,将其中的《杀鲸剑诀》拿了起来。
“这本呢?”徐凤年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书。
“想法虽好,可是剑诀不行啊!撑不起场面,还不如刚才那本。”李淳罡背靠马车,嘴里叼着一根草,仍然是一副嫌弃表情。
徐凤年见李淳罡一直否认几本剑诀。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快步将《杀鲸剑诀》递给李长澜,问道:“我看你现在好像也不着急睡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帮我看看怎么样?”
李长澜与徐凤年相处时日算不得短,自是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
李长澜很是随意地翻了翻《杀鲸剑诀》,仅仅是略微扫了几眼,便再次扔回到了徐凤年的手中。
“凑合,我觉得可以试着练练看。”
李淳罡听李长澜居然说这本被他嫌弃的剑诀,居然还算可以,当即出言开始反驳。
“嗯?你可不要睁眼说瞎话,你的境界可远在《杀鲸剑诀》的作者之上,这本书籍根本算不得什么上乘剑诀,你应该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李淳罡或许是觉得有些不放心,随意挥了挥手,这本《杀鲸剑诀》便重新落到了手中,他细细翻看着里面内容,直到确认与他所知的并未有什么变化,脸上再次露出一副很是确认的表情。
“你要敢说这《杀鲸剑诀》值得观看,那我可就要说你误人子弟了。”
徐凤年见两人说话颇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李淳罡和李长澜二人,极为好奇他们会不会因为言论不合,而索性就在此处大打出手。
这时。
李长澜用手指着堆在地面的好几本剑道书籍。
“你学习什么剑诀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教,就比如这本《杀鲸剑诀》,如果是我来教,我就会将其改名为《吞鲸剑诀》,并且将里面的内容也进行改动之后,再交给你。”
“吞鲸?”徐凤年眼睛一亮,称赞道,“好!瞧瞧这气势!一听就比杀鲸厉害多了!”
徐凤年恭维起来,没有半分吝啬。
李淳罡则是砸吧砸吧嘴,反复品味着《吞鲸剑诀》这个全新名字。
他喃喃道:“杀?吞?这一字之差的改动,确实是将整本书的气势和磅礴程度提高了不少,境界更是来到了另外一个档次之中。”
他眯着眼睛,很是严肃地打量着李长澜。
不知道为何。
李淳罡的脑海内忽然复现出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以及自己因为惜才选择主动退败任其成为天下第二的王仙芝。
下一刻。
李淳罡猛地站起身。
他单手背于身后,快步朝李长澜走来。
“徐家小子,借我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