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如斯幽凉,深密繁茂的山脉中,一颗颗参天大树顶天而起。
大树茂密的枝叶下藏着厚厚的树荫,树荫是烈阳行路之人的保护衣,他们穿梭在阴幽的密林中,那是犹如一只只猎豹一般的疾驰。
嗖嗖嗖……
赶路的人就像一支支发出的利箭穿梭而去。
孤忘尘此次带了三十人,这三十人是他在王府的势力,也是一股摆在明面上的势力。
比起那些永居黑暗的下属他们要幸运很多,至少不用藏着掖着。
山脉蜿蜒崎岖没有道路,树木交错让人难行。
这一切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凶山死林,可对于会武功的人来说这与宽阔宏道没有任何区别。
蒙小溅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此时她依然熟睡未醒。
孤忘尘怀抱着她带着自己的豹群在密林中疾驰。
蕴岭山脉。
平时无人问津的野林此时却遍布帐篷。
一座座帐篷旁坐着一个个手持兵器的武林侠士。
此处人越来越多,随着众人提高的警惕大家都更显谨慎。
此处拔剑弩张,大有一副一触即发的味道。
树影的摇曳附和着枝叶的妙舞。
金阳揣着它那亘古不变的炙热突然离去。
乌云带着它那诙谐浓重的来了。
正午的太阳被黑云无情的遮去,暗下来的苍穹变得惴惴不安。
天变了。
地上拔剑弩张的气氛因此更显紧迫。
乌云压顶,就连空气都显出一股不安。
七月七夺雀大会,山林中聚集之人都是为它而来。
亥时四刻才是鸿雀出现的时间,距离亥时四刻还有五个时辰。
蕴岭山脉虽然已经遍布人群,可是真正的武林巨头却一个没来。
压轴的往往都是最迟的,身份越高来的也就越迟,这种矫情的装腔作势多不胜数。
乌云之下,大风起,鸟雀惊,暴雨就要袭来。
暗沉的天空下,孤忘尘带着一干人等一路极速飞来。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孤忘尘带领众人一起飞行穿梭,其声势叠加让人闻声而望。
他们一群人嗖嗖的穿破密林来到一片空地,刚落身就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压抑的天空下,一声不大不小的话语随风炸响: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东莱国的必胜将军啊。”
这声言语明显带着不屑。
孤忘尘听了倒是毫无反应,可他身后错落站立的属下却心生暗火。
孤忘尘的属下他自己还能不了解,他疤脸微斜看了说话之人一眼,接着出语对身后众人下令道:
“找地搭账,山野林深难免会遇到耗子臭虫。”
能被孤忘尘收纳的手下哪有愚钝之人,他话音刚落,身后三十多人便一起齐声呵道:
“是,王爷。”
声音铿锵嘹亮,就算是密林也衍出了几次回音。
众人声音就像一道惊雷在乌云密布的空气中炸裂,听到的人无不扭头来看。
面对投来的一道道目光,孤忘尘抱着蒙小溅无所畏惧地安然站立。
来此之前,为了让蒙小溅睡得踏实便点了她的睡穴,故此她一直未醒。
孤忘尘静立不动,他身后的属下则各自忙碌了起来。
周序周舒千壹千贰各自带领一些人开始伐木开地。
孤忘尘让去找地,他们可倒好,直接在原地开辟起空地来。
一颗颗大树下的草木被众人裁剪而去,三十多人就像园艺师般不断忙碌着。
密林里的众人沉寂无声,唯有孤忘尘一干属下发出的建造之声。
刚才出声奚落孤忘尘的人已被孤忘尘属下的雷鸣之音吓得不敢回击了。
他嘴上不敢造次,可是双眼却在怒视孤忘尘。
这种眼神孤忘尘已经看的不爱看了。
以前用这种眼神看他的人已尽数变作孤魂野鬼,这个人或许也不会例外。
三十个有内力的人干活就是不一样,只是一会儿功夫他们就造出一个小型别院来。
巨树为基,树干为梁,十间空中小屋被做的美轮美奂。
小屋相互环绕,既美观又安全。
空中环型木屋就此完成。
上可赏景作乐,中可居住休息,下亦能整顿修炼,一地可供三用。
孤忘尘在一道道羡慕的目光下进了最大的一间木屋,剩余九间周序安排三波轮换进入休息。
进了木屋,里面一张藤条编制的软床,一张拼木方桌,再就两只简易制作的木凳。
一切新鲜出炉,到处都是木质清香,清香中带着甘甜又掺杂苦涩。
孤忘尘踩着一根根树干拼接的木质地板来到藤条软床边。
床上已经铺好了薄被,因是夏季所以被褥也没铺得太厚。
孤忘尘将抱了一路的蒙小溅轻放到软床之上,为其盖上薄毯之后他才开始活动筋骨。
浑身内力运转,双臂的麻木尽数消去。
看了一眼软床上的蒙小溅,他盘膝坐到床尾开始运功调息。
一路的持续消耗是该恢复恢复了。
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就像受到了恐吓一般迅速褪去了。
看似要下雨的天说变晴就变晴了。
诡异的天气并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那些人该干嘛还是在干嘛。
他们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
阳光再次普照。
大地又一次被暖阳所装点。
鸟儿在树枝间高歌欢诵,野花在树荫下怒放姹紫嫣红。
辽阔的天空因乌云的洗礼而变得更加蔚蓝,一片大好风光中,突然又是风起云动。
与天交接的峻岭尽头,一片黑云涌动而来。
那里犹如天际碎裂的伤口,黑云从裂口中奔涌而来。
进了,更近了……
黑云滚滚奔腾,拉进之后才得以窥清全貌。
那是一群身披黑甲之人,魔纹密布的黑甲连晨光都照不透。
来人不过百数,可阵仗却大的出奇。
六十人一起抬着一座宫殿。
宫殿黑顶黑门,黑色琉璃瓦下是冒出头的黑色瓦梁,一排排漆黑的瓦梁上腾游着一条条紫色的魔龙。
此刻墨黑殿门大开着。
视线从黑色牌匾上的寝眠殿三字移至殿内。
殿内盘龙的暗金脊柱四周皆是幽檀木为壁,镶有黑水晶的墨玉玲珑吊灯一盏挨着一盏。
莹辉洒落,殿内幽光如冥罗。
举目再观。
殿内四处皆是紫珍珠为帘幕。
正中之处,八尺宽的幽檀木床前悬着紫云宝罗帐。
帐上遍绣戏水银线妖女图,风起绡动,银线所绣妖女似活了一般。
戏水妖女的罗帐后,高置阔榻上设有紫金镶边黑玉方桌。
方桌一旁叠着紫纹绣边的墨罗衾,另一边则斜坐着一位慵懒男子。
他双腿慵懒而放,此时正保持着单手抵桌撑头之姿。
欲看清他容貌,可惜视线被阻。
殿中宝顶上吊着的黑水晶玲珑灯恰巧遮住了他的容颜,故此让人心留遗憾。
此时抬殿众人皆已停下,随着暂停一缕和风悄然飘入殿内。
风过,那绣有戏水妖女的罗帐因风飘动了下,就这一下便恍惚了他的身形。
他就像一个让人窥不清楚的魔影,望眼欲穿,他终究还是模糊迷离。
寝眠殿。
整个寝眠殿皆是黑紫两色交织,就连地面也是黑玉铺成,黑玉地面里也嵌着辰紫熠珠。
整个殿璧皆是幽檀木所制。
幽檀木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树木。
它只生长在永不见光的深渊之底。
幽檀木黝黑如墨玉,不仅光照不透而且水火不侵,其质地也是坚不可摧,其重量更是不必言说。
这宫殿看似乌起码黑,可细细观之皆会被其奢靡所震撼,先不说各种装饰摆设,就这宫殿的一木一瓦都是世间罕有奇珍。
蕴岭山脉此刻一片寂静无声,就连之前的鸟儿也停止了歌唱。
抬殿的六十人脚踏苍林之顶,宫殿被他们稳稳抬在空中,遮天蔽日下为大地创出一方黑夜。
此时被宫殿创出的黑夜之下是一片惶恐不安。
有人手握兵器暗自发抖,有人紧咬唇齿冷汗直流。
相对于这里的黑暗阴沉,另一处却阳光清新。
孤忘尘走出翠绿木屋,他背手看向正前方黝黑的宏伟宫殿。
就在此时,寝眠殿大开的宫殿里,紫珍珠帘幕内,戏水妖女罗帐后,那斜坐的男子突然睁开了双眼。
眼睁,他起身而立,双手似整了一下衣衫,接着脚踩墨玉台阶向下走来。
他身形随罗帐飘动,一路从高置阔塌上下到罗帐前。
面对罗帐,他伸出白皙的手指拨开,穿过罗帐他再次向珠帘袭来。
珠帘渐近,他依旧是轻挑珠帘而出,此刻他的英姿才彻底显露人前。
寝眠殿内,他一身玄纹紫边齐脚墨衫加身,腰间一条暗藏星光的翎带紧束,一身衣服精简中隐隐透着奢华。
衣料是世间罕见骨丝。
骨丝是一种骨蚕所吐,骨蚕以人的骨血为食,并且只食活人骨血,因此只能养在活人体内。
听其名便知其珍贵,虽然是那种充满血腥的珍贵,可珍贵就是珍贵。
骨蚕在宿体死后便会对宿体失去兴趣,接着便会寻找另一个活的宿体。
骨丝是连皇帝都不敢奢想之物。
骨蚕太过恶毒诡异,一般人根本没有能力去去饲养。
听着恶毒,可骨丝的价值也是非比寻常。
骨丝无论是韧性还是硬度都堪称绝顶,就铸造寝眠殿的幽檀木都无法与之披靡。
骨丝虽坚韧无比,可其触感却是丝滑柔顺。
用骨丝织成的衣服既能刀枪不入还能润肌活血,其优点只有用的人才会真正知晓。
骨丝是铸器则利,织衣则柔。
幽光密布的殿内,他的身影笔直而立。
他身高也达一米九以上,挺拔而立的身形看着就很伟岸。
目光转至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盘旋魔龙的乌金面具。
面具的双眼之处是两片水紫色龙鳞覆盖。
整张面具浑然一体,上面魔龙栩栩如生。
魔龙盘旋游离的龙头从右侧眉梢飞斜探出,凝神看去,魔龙像是要挣脱面具飞天离去一般。
大殿地面上,他脚踩熠珠所发星辉的墨玉地板,齐脚长衫被熠辉照的有些暗中透红,这就是骨丝的本来色泽。
一片窒息的幽冷下,他衣摆多出的血色更显诡异。
仿佛他就是踏着骨林血海一路从地狱而来。
此地因他而变得一片死寂。
无限的寂静中,突然一道魔音从殿内穿透而出:
“休整。”
魔音穿耳,抬殿的六十人脚下瞬间放出一道道白光。
白光相互交错形成一张白网,六十人脚踏白网向下落去。
白网在六十人脚下一起降落,其下巨树在碰到白网后纷纷变作齑粉向下洒去。
如此景象吓得黑殿之下的众人纷纷惊恐逃窜而去。
六十人脚下风起云动草木飞卷,而肩上所扛黑殿却静如泰山巍峨不动。
一切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一分钟黑殿便已安然落入地面。
黑殿安置妥当,六十抬殿之人立刻列队站与黑殿四周。
一路未抬殿的四十人在黑殿落下后便各自忙碌了起来。
看看这阵仗,比孤忘尘的阵仗不知牛逼了多少倍。
时间有事没事都会自己溜走。
四十人一番修修剪剪,黑殿四周立刻大变模样。
随着四十人的修剪声,在场众人纷纷醒神。
那黑殿之内的人世人皆知。
他是魔骨窟魔尊、踏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