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妈闻出梁文东身上的酒味儿,让他去睡一会儿。
梁文东摇头。
他的酒量早在部队里就练出来了,四瓶啤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一下午,梁文东就拉着东妈唠家常,给东妈搞的毛毛的。
平时不这么粘人啊。
“行了,别磨牙了,赶紧眯瞪一会儿!”东妈不耐烦道。
“哎。”梁文东只好抱着膀子在炕头里躺了,不知不觉间竟真的迷瞪过去。
迷迷糊糊间,梁文东仿佛看到了中年的刘婉书给自己端来一碗醒酒汤,一边喂自己喝,一边喋喋不休地数落自己。
“哥!”
一双冰凉的小手突然塞进梁文东的衣服里,冰的梁文东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就见一个十二三岁、刚进变声期的小女孩儿搂着自己的腰,仰着头,咯咯笑地看着自己。
“冬梅!”梁文东还有些懵。
他环视四周,墙上泛黄的报纸,柜上黑白的电视,都在告诉他,他还在老房子里。
不是做梦?
回不去了?
梁文东竟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梁冬梅见哥哥发呆不理自己,小手直接捏住哥哥腰间的软肉,一拧...
“嘶!”梁文东倒吸一口凉气,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挠梁冬梅的痒痒。
几十年的亲兄妹,梁文东知道,梁冬梅最怕痒。
果然,小姑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东妈走过来拍了一下梁文东的后背,没好气道:“还是当大哥的呢,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你妹妹一样的!”
梁文东这时也回过神来,笑道:“说,还敢不敢掐你哥了?”
“不敢了,不敢了,大哥你饶了我吧,哈哈哈!”梁冬梅赶紧求饶。
梁文东这才放过她。
又活过来的小姑娘跳下炕,叉腰道:“哼,谁让你不理我的?以后就是有了嫂子,也不许摆在我前头!”
“嘿?你这一句句都跟谁学的?”
小姑娘一扬下巴,说道:“哼,不告诉你!不跟你说了,我去写作业了。”
晚饭就是中午梁文东带回来的菜,东妈回锅热了一下。
其实这种过油菜热了就不好吃了,但小姑娘吃的还是很香。
“你不用管妈,你快自己吃,我不乐意吃肉。”
东妈把肉段夹回梁文东碗里,自己夹了块胡萝卜。
梁文东心里有些酸,自己这个家可实在是不容易吃上一顿肉的。
这一晚,梁文东失眠了。
曾经年轻的自己想不到这些,但现在看,家里改善生活需要钱,妹妹每年读书需要钱,刘婉书高三补充营养需要钱,刘婉书母亲治疗肾病也需要钱。
处处都要钱。
可自己去哪里搞那么多钱呢?
这一瞬间,梁文东对梁宝成的怨又增加了几分。
...
嘭嘭嘭!
一阵敲窗声突然响起,除了睡得正香的梁冬梅外,东妈和梁文东都醒了。
梁文东一个箭步窜下炕,披着军大衣来到窗边,低声问道:“谁!”
“东子,是我,你表哥,朴四方!”外面那人低声说道。
“大半夜的,谁啊,东子?”东妈在炕上小声问道。
梁文东应道:“朴四方,大半夜的,神神叨叨。您继续睡吧,我和他到西屋说话。”
东妈披上衣服,不放心道:“这大晚上的,咋跑这边来了?不会出啥事了吧?”
梁文东说道:“没事儿,您继续睡,如果有事我再叫您。”
虽然这么说,但东妈还是穿上衣服和梁文东一起迎了出来。
吧嗒。
东妈拉了一下走廊的灯绳,走廊里的灯泡就亮起桔黄色的光。
梁文东走过去推开门,一个年轻人带着一身寒气闪身走了进来,正是梁文东的姨家表哥,朴四方!
“四方,大晚上的过来,是出啥事了么?”东妈问道。
朴四方有一半高丽人的血统,个头不高,笑道:“不好意思,大姨,这么晚过来,吓着您了吧?”
东妈摇头。
朴四方说道:“没出啥事,我是有赚钱道,来找东子商量,您继续睡吧。”
东妈点点头,说道:“行,那你们哥俩唠吧,小的还睡呢,我就不管你俩了。”
“哎,您睡,不用管我,又不是啥客人。”
东妈回到东屋,关门时给了梁文东一个警告的眼神。
梁文东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朴四方是个街溜子,你少和他搭个。
西屋只有一扇暖气,没有炕,温度比东屋低不少,前后墙都上了霜。
梁文东问道:“啥事儿啊,非得大晚上跑一趟。”
朴四方没说话,先从兜里摸出一盒生命源(人参烟),抽出两根,递给梁文东一根。
梁文东笑道:“行啊,四方,都抽上生命源了,以前都抽大前门我记得。”
两人年纪相仿,朴四方就比梁文东大几个月,打小就没有叫表哥表弟的习惯。
朴四方又掏出火柴,擦着一根,给两人点上烟,这才笑道:“不瞒你说,跟我高丽那边的堂哥合伙做点生意,赚了点钱。”
梁文东笑骂道:“你可拉到吧,那高丽人都穷的尿血,还能赚他们钱?”
朴四方笑而不语。
梁文东这时想起对方九几年时确实发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做啥,但听说和走私有关。
后来又在珲南这边开饭店,开歌舞厅,是珲南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
就是后来不学好,在外面养女人,还沾了赌,沾了毒,没几年家业就都败光了。
这么想,梁文东就来了兴趣,问道:“真能赚钱?我本来想借点钱,往老毛子那边倒腾东西呢。”
朴四方笑道:“跟人借钱干啥?跟表哥我干几趟,你本钱就有了。”
“哦?做什么?”
“你会开车吧?”
“会,在部队里学的,有票,但是军票。”
“我不管你啥票,会开就行。他妈的,这年月,在咱家这边找个会开车的太难了。”
“你想让我帮你开车?”
朴四方点点头,又摇头,说道:“我先给你说好,这活儿不是那么合规矩,有风险,你明白我意思吧?”
梁文东点头道:“我明白,你就说干啥,给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