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门被掀开。

一顶盔掼甲、须发皆白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大周魏王、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

他扫视着帐内惨烈的战况，看着遍地的尸体，眉头微微皱了皱。

最后，目光定格在了军帐东南角的两具尸体上。

那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呼”

看到赵匡胤和慕容延钊已死，明显感觉到他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即便是戎马一生的符彦卿，干这种抄家灭族的大事，心里的那根弦也是绷到了极限。

接下来就是收割胜利的果实了。

他知道，越是此时，越是不能大意。

符彦卿转身走出帐外，根本没有搭理茫然失措的李处耘，和跪地祈降的十余人，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层次。

“都收敛了吧。”

“喏。”

“牵我青膘马来。”

“喏。”

符彦卿翻身上马，随后手中马鞭一指，吩咐麾下众将。

“尔等随我一起上马，高呼‘大周魏王、天雄节度使符彦卿在此’。”

“嘶…萧萧……”

一阵马鸣声响起。

“大周魏王、天雄节度使符彦卿在此。”

“大周魏王、天雄节度使符彦卿在此。”

……

呼喊声震耳欲聋。

一刻钟不到。

符彦卿就看到了正驻扎吃饭的大军。

时值正午，大军临时驻扎吃午饭，并未扎寨。

“不要停，随我横穿大营。”

一声低喝，却是极具穿透力。

“大周魏王、天雄节度使符彦卿在此。”

……

骑兵们再次加快了速度，呼喊的声音也更大了。

禁军中负责警戒的部队，正准备对符彦卿一干人进行拦截，听到呼喊声，手中的刀枪不由的迟疑了一下。

就这迟疑的瞬间，马队已是冲进了大军之中。

“大周魏王、天雄节度使符彦卿在此。”

……

听到呼喊声，正在吃饭的将士们心中充满了不安，之前不是赵都点检么，怎么成了魏王殿下？

其实出征前，他们就已经对这次出征的真正目的有所耳闻，心中也是不安，但是看到身边没人反对，也就直接随大流了。

毕竟，给谁扛枪不是抗。

发饷就行。

大头兵想的就是这么简单。

此时突然城头变幻大王旗，领头干大事的人变了。

恐慌的情绪在军中蔓延。

突然。

“魏王殿下万岁。”

……

初始，只是稀稀拉拉的声音。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魏王殿下万岁。”

“魏王殿下万岁。”

……

呼喊声响彻天际。

从一开始的机灵人带头高呼，到突然想明白的人随之高呼，到不明真相的人盲从高呼，再到远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也跟着高呼。

最后到，三军齐声高呼。

“魏王殿下万岁。”

……

此时已经横穿大军的符彦卿，一把勒住缰绳，青膘马随即人立而起，停在了原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事定已。”

听到了身后的山呼海啸，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正当他准备再次横穿三军时，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父亲大人。”

“昭愿？”

“是我，父亲大人。”

“你怎么来了？”

“我那边事办完了，担心父亲这边的情况，就一路跟了过来。父亲，现在情况怎么样？”

“现在先不说这些，你且跟在我身后。”

符彦卿没有回答符昭愿的问题，因为他知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众将士听令，跟随我。”

一鞭重重打在了青膘马屁股上，毫不顾惜平日视若珍宝的战马。

“魏王殿下万岁。”

……

再次穿进大军后，符彦卿微微拉起缰绳，降下了马的速度。

他抽出马刀，高举向天。

随即，符彦卿将手中宝刀依次指向四方。

他的刀指向哪里，哪里就仿若山呼海啸。

“魏王殿下万岁。”

“魏王殿下万岁。”

……

将士们在狂热的喊叫声中憋红了脸，嘶哑了声音，犹不自觉，依旧在大声的呐喊，仿佛要把自己内心的担忧全部喊出来。

嘶喊中，往日一场场南征北战、克敌制胜的战斗，在他们的眼前浮现。

而且，还有一层含义，这是在呼唤他们的救世主，呼唤新的领袖。

先帝去世的这半年来，虽然身在底层，他们却依旧察觉到了朝中局势的动荡。

要改朝换代了吗？

想起这四个字，没有谁不感觉到寒意刺骨。

安史之乱以来，血腥的例子太多了，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血流成河。

除了是极少数野心家的盛宴，又有谁不害怕、不厌恶它呢。

他们喜欢安稳，所以喜欢能带给他们安稳的统帅，所以喜欢能带他们不断走向胜利的统帅。

不管这个人是谁。

当然，肯定不会是皇城里那个才七岁的小娃娃。

此时，符彦卿一生的赫赫战功，就是他最好的背书。

“帅爆了，真是大丈夫当如是啊。”

紧跟在侧的符昭愿，也被这狂热的局势感染，看着父亲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侧脸，他已经在幻想那是自己了。

“魏王殿下万岁。”

不由自主的，符昭愿也跟着将士们喊出了声，第一声就是歇斯底里的呐喊。随后，他也继续跟着将士们的节奏呼喊起来。

原本的他，还觉得有些羞耻的，并不敢高声喊出。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符彦卿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小兔崽子，知道什么是山呼万岁了吧，知道什么是权力的滋味了吧。尝过一次，你可就忘不了喽。”

如他所愿，这颗种子已再符昭愿的心底种下了。

而且，别说是未经世事的符昭愿，就连他自己此时也有些飘飘然了。

“魏王殿下万岁。”

“魏王殿下万岁。”

……

山呼声从未停歇。

缓缓前行的马队中又多了几骑，符彦卿仿若未闻。

“点将台在何处？”

“末将给魏王殿下带路。”

“有心了，前面带路。”

“喏。”

符彦卿继续高举宝刀朝四周示意。

现在的每一秒都很关键。

一个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无敌的人，那他就一定是无敌的。

点将台就在大军正中，稍顷即到，符彦卿翻身下马走上点将台。

看着眼前无边无沿的十万将士，他那颗沉寂多年的心也是猛然加速。

“我这是有多久没带过兵了。猜疑？呵呵……还是没活过我这个老家伙吧。”

稳住了自己澎湃的心神，符彦卿手中的刀往下压了压。

近处凡是能看到他之地，直接变得鸦雀无声。

由近及远，声浪也是逐渐停息。

很快，三军静立，等待他们的新统帅发布第一道命令。

“三军听令，今日大宴，除酒水外，一应供给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