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子!我乔迁之喜这么大事!我在太子府宴请群臣怎么了?为什么没人来?人不来可以!是不是礼得到啊?!”
朱长寿叉着腰站在太子府内大骂,在他的面前,是一桌又一桌的好酒好菜,菜是请泰安楼的名厨做的,每一桌花费都在二十两银子,结果呢?从一大早等到午时三科,菜市口的头都杀完了,愣是一个人都没来。
原本打算接着乔迁的名义收些份子钱,这都是怎么了?我朱长寿有仙境加持,勇斗妖道,揪出福建巡抚王继这个通倭奸贼,这么好的太子你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我还特意给你们这帮大臣一个台阶,让你们有机会巴结我,怎么就...
“一群废物!给你们机会都不中用!”
只恨大明朝的官员都是些废物,白瞎这么多好菜,都招了苍蝇,你说别人不来也就算了,那帮言官也不来?你们两年的薪俸可是我给的!
恰在此时,小桂子急匆匆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道:“来了...来了...”
朱长寿精神一振,忙问道:“是谁来了?是严嵩还是严世蕃,这对父子来一个,咱们请这回客就亏不上了!”
小桂子低声道:“是..是高师傅和一个叫胡伟龙的御史。”
“来了两个穷鬼?!”朱长寿绝望了,“还愣着干什么?请进来吧,告诉下面的人开饭了,把桌子上的酒菜都拿去,赏给你们了。”
小桂子心头窃喜,别说跟着太子会不会吃瓜捞,但伙食是真不错,动不动就大酒大肉的,跟在太子爷身边没多久,倒是吃胖了好几斤。
不多时,看起来更加消瘦的高拱,在胡伟龙的搀扶下走进来。
高拱是太子少师,而且曾经是哥哥裕王的师傅,他的才干能得到嘉靖的赏识,足见其能力。
而且高拱为人十分清醒,从来不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党争,他就管好自己的那一块儿,原本等着裕王登基,他就龙王归位了,哪知道去年冬天裕王和宿敌景王这哥俩双双去见太上老君。
高拱和裕王的关系亲密,不是父子胜似父子,这段时间因为伤心过度,高拱总是不停的咳嗽,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朱长寿以弟子的身份亲自迎接,让高拱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太子不用扶着,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呢,咳咳...”高拱在朱长寿和胡伟龙左右搀扶下,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不会走路了。
差不多十天不见,胡伟龙看起来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作为钦差出门是有额外的差旅费的,吃喝沿途的驿站都伺候着,再说跟着两个锦衣卫千户,这些天吃的比过年好多了,脸上的菜色消退不少,反正之前看起来那么绿了。
三人来到内院,静雯已经安排后厨做了一桌新的酒菜,之前的都凉了,总不能让太子的师傅吃凉的吧,不管是不是随份子,太子府这边不能失了礼数。
在朱长寿的坚持下,高拱坐在上座,三人落座。
“胡伟龙啊,听说你在福建差事办的不错,有前途。”朱长寿为高拱斟了一杯酒。
胡伟龙有些汗颜的道:“是太子栽培,否则微臣我反而害了忠良,替王继那个奸贼做了帮凶。”
高拱脸色难看的道:“没那么夸张,你不过是个小小御史,你还动不了胡宗宪,只是那个王继的确可恨,纵使千刀万剐都便宜他了,太子不知道,倭寇是一群泯灭人性的狼啊,不对!狼都没有他们狠,他们把一个村的百姓都赶进一个山洞里,然后倒上火油,把全村老少都烧死,女子被倭寇祸害后,剖腹砍头,尸体扔到池塘里,白花花的一片,老夫从浙江一路去福建,沿途都是此等惨状,让人不寒而栗啊。”
看来这一趟对高拱的刺激不小,连白头发都多了,也难怪他会那么恨王继。
胡伟龙也沉默不语,他到福建时,也看到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有人失去妻儿,有人失去父母,凄惨状况难以描述。
朱长寿仰头灌了一杯酒,酒要多苦有多苦,他叹息道:“高师傅为国锄奸辛苦,胡伟龙你也是好样的,咱们碰一杯,以后大明会越来越好,我朱长寿发誓,以后一定替沿海百姓报仇雪恨,杀尽所有倭狗!”
胡伟龙心情激动,第一个举起酒杯,高拱动作虽然慢,但手也是最稳,神色坚定。
碰了一杯,这杯酒入嘴如火般灼热,驱散心头寒意。
高拱忽然一拍脑门,他掏出一个红包道:“敲我这记性,这次是来道喜的,这是我的份子钱,千万别嫌少啊,别看我是个太子少师,还是朝廷的户部尚书,可是我真的没什么钱。”
胡伟龙也连忙伸手掏出个小红包,一看就没什么分量,不过朱长寿倒是不介意,这叫礼轻情意重,他们两个能给个几两银子,他都会满意。
要是换成严世蕃,就是给个一千两的大红包,朱长寿也不会满意的。
这也算是收到回头钱了吗?可是我这次赔了好几百两银子,本来就干瘪的荷包已经快见底儿了。
“高师傅,你得保重身体啊,”朱长寿又给高拱倒了一杯,“我这些个师傅当中,真正能帮到我的,也就是您了,其他的都是虚的,真正可靠的还得是您啊。”
“咳咳,”高拱道:“别这么说,张太岳乃是当世大才,就是太骄傲了些,不肯久居人下,但论才能我不能及,太子要多与他亲近,胡宗宪嘛,行事风格灵活多变,就是有些急功近利,做事不够周密,但也是大才。”
胡伟龙道:“那三师呢?”
高拱捋了捋胡子道:“老严嵩我不想说他,徐阁老宽宏大度,从前也是一腔热血,不过现在被磨平了棱角,至于说吕公公,宫里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都说高拱性子耿直,没有什么心眼儿,看来说这话的人自己才是真没心眼儿。
没心眼儿的人能入内阁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朱长寿举起一杯酒,终于问出心中疑问:“我想请二位给我分析分析,我身为太子,乔迁之喜请个客怎么了?是我失德吗?还是我人缘不好?为什么没人来呢?别人不说,胡伟龙你们言官是怎么想的?朝廷欠你们的钱,可是我帮你们讨回来的,里面大头可是我的钱。”
胡伟龙神色有些尴尬的道:“这个...其实大家对您都很感激,只是言官必须保持中立,不能攀附,我们要替天下人说话,代表天下人的喉舌,将天下人想说的话传达给皇上,为皇上打开言路,所以...您是储君,在道义上,其实连我都不应该来的。”
朱长寿冷冷的道:“说的好听,其实你们代表的是天下士绅吧?你们在乎老百姓吗?”
胡伟龙正色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在乎百姓,这次和高大人去了福建,原本让我们六天之内把王继带回京城,我和高大人又多呆了四天,这几天我们没闲着,在福建斗土豪劣绅,让他们拿出粮来,过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