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哗啦啦......”

天上地下都是雨，雨点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歌声，

It"s o make a ge

现在不是改变时机的时候

Just relax

请放松点吧

Take it easy

别紧张

You"re still young

你还是太年轻了

That"s your fault

这是你的命门

There"s so much you have to know

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是一首英文歌，雄厚又空灵的男声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但最终‘啪’地一头撞在了几扇擦得透亮的窗户前，很快就和雨珠溅跃在一起，聚成了水膜一泻而下。

肆意流淌的玻璃窗前倒映出一张稚嫩又严肃的脸，男孩今年16岁，刚升上高一。

按理来说应该是长柔软的毛胡子和粉色青春痘的年纪，但男孩脸上却是一片白皙与嫩滑，有种逆势生长的俊俏，所以用‘少年’还略有不妥，得用‘男孩’才能对得上这份俊俏。

男孩名叫楚子航，今天是2006年9月15日，星期五，轮到他做值日，但明显他还没有动手开工的意思，只是一个人在空教室对着窗外发呆。

窗外是铺天盖地的雨，这样的暴雨前所未见，在这个江南的二线小城市，或许只有缠缠绵绵如情人般粘密的斜风细雨才符合人们对她的标准印象。

操场上被水雾笼罩已成白茫茫的一片，雨流狂落，大有不把4K画质冲成360P模糊就势不罢休的气势。

仿佛就是在天地之间突兀地接了一根下水道管，他们则正处其中，雷暴声，狂风呼啸声，雨水拍击声……

或许还有父母们急切的呼喊声、鸣笛声、引擎轰鸣声……

男孩如此想着，

眼里的各色的雨伞模糊成了像素色点，进入方方正正的漂亮火柴盒后，他们就快速驶离，一同消失在了边界线之外。

最后所有人都被接走了，操场上再无一人，只剩下三根孤零零的旗杆并排罚站。

像极了他。

他双手插兜，右手摸着口袋里的手机，金属后盖都被摸热乎了才终于下定决心，

“叮铃铃、叮铃铃！”

指尖的震动传入，吓得他一个激灵，随即眸子里闪过一丝雀跃的神色。

是妈妈。

楚子航又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自我嘲弄，迅速接起电话贴近耳边，

“子航，你那儿下雨了吧？哎呀妈妈也在久光商厦和姐妹们一起买东西呢，这边也下雨了，我们喝杯咖啡等小点儿再走，你叫你爸，算了，他到现在还没联系我呢哼哼，臭男人！

“你身上还有钱吧，那就好，你自己打个车赶快回家吧，子航乖，妈妈啵一个。”

话筒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啵’声，而后电话挂断了。

楚子航默默合上手机，忽然感觉这阵秋雨也没那么大了。

“楚子航？！”

一声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随后冒出了一颗脑袋，是位女生，长发垂坠下来，那枚银质的HelloKitty发卡映得她的小脸微微泛红，

“一起走吧，雨越下越大了！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也发出预警了！”

楚子航没有作声，女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不好意思似的：

“你认不认识我……我叫柳淼淼……”

楚子航当然认识，比他小一级的学妹，还在初中部就已经开始大放异彩了，全校都蛮出名的。

“我还有值日。”楚子航淡淡地说，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但满脸都写着‘不要管我’的字样，还是黑体加粗。

“哦，那我先走啦。”柳淼淼败退，细声细气地说，连同头上那只HelloKitty也一并缩了回去。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

过了没一会，楼下传来一声叫喊，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嗓门倒是很大，可惜气势不足。

“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和你家又不是一个方向！”

是柳淼淼，她应该是上车了，一声干脆的关车门声后，引擎轰鸣，开走了。

楚子航破天荒地突然想笑一下，但脸不允许，所以也就嘴角稍稍抽动了一会。

等到他迈步走出教室，厚厚的雨幕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那个家伙跑的还真快。

就像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一天到晚不着家，也不知道现在在不在。

本想多找个理由的他气势又跌落了回去，这时一道惊雷从云层中跌落，直直砸了下来，雨似乎更大了。

「爸爸你在么？雨下的很大，能来接我一下吗？」

在雷声彻底消失之前，楚子航迅速掏出手机、找到号码、编辑短信、默读确认无误、点击发送、揣回口袋，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仿佛早已预先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无数遍。

“爸爸会来接我的，开始做值日吧。”

楚子航轻轻安慰自己，就像外面那群孩子。

是孩子，总有大人来接的不是么？

哦，也许刚刚那个叫路明非的家伙是个例外，自己可千万不要变成那样啊，拜托，一定要在！

“唰！唰！”

两道白痕赫然出现在黑板上，黑板擦没有拍灰，上面堆积的粉笔灰已经很厚一层了，但现在还在下雨，拍在阳台内壁又不太好清理。

楚子航看了一圈，选择了用湿抹布去擦。

“唰！唰！”

干净如新。

班主任总表扬他学习好做功课认真，而且做值日也总是最注意细节那个，想来一定是格外努力。

但实际上他只用了几分精力，无论是学习还是值日，这些事情都没有丝毫难度可言，就像试卷开头总会是最简单的选择填空一样，只要把每个答案都按部就班全部填完就好。

他就是这样的，从刚进小学接触到人生中的第一张试卷开始，他就自以为洞察了这世间的规律，并一直以此为准则学习生活至今。

“叮！”

手机响了，楚子航擦黑板的手一顿，紧接着继续擦起了黑板。

直到黑板被擦得一尘不染，抹布被洗完晾好，脏水也倒掉了之后，楚子航才施施然走下楼。

屋檐下，他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呆滞了一瞬，接着哈出一口白气，翻开了手机。

「马上到！」（10分钟前）

这条短信就像有魔力似的，此时楚子航脑海中竟清晰浮现了那张满是笑意、总是带着几分没心没肺的青胡茬脸。

“哔哔！”

雨幕里骤然响起了低沉的鸣笛声，楚子航抬头望去，

是一辆纯黑色的轿车，车头的两个大氙灯迎面扑来两道雪白的光束，白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