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不愿意再继续说,猛的站起身往外走:“吃饱了,赶紧上路吧,争取天亮前赶回京城,你明天一早就能让皇上看见了。”
于谦站起身往外走,不过他还是不甘心:“东风到底怎么借?”
小白叹气:“有机会再跟你说,你这人怎么净扯这些没用的,你现在是大官,眼睛得看远点,成天研究这点破事算什么,你该琢磨天下大事,就是你说的设计张生和崔莺莺啥的。”
“是社稷苍生。”于谦忍不住纠正道。
两人走的是官道,沿途不断在驿站换马,所以天刚亮,就回到了京城。
小白回詹事府,今天是太子大宴詹事府官员,他得回去尝菜,一路上驿站的饭菜太难吃了。
于谦则直奔东宫,别看他一夜没睡,还赶了一宿的路,但精神头真是好的很。
朱高炽已经换好了衣服,办完手头这几件事,他就要去詹事府了。
一听于谦求见,朱高炽连忙叫进。
于谦进来,并没有立即跪下行礼,却先说:“殿下,请屏退左右。”
朱高炽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于谦,见于谦一脸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料想是有重要的事要禀告,便挥手示意身边的宦官宫女都退出去。
“殿下,请看看这个。”于谦上前将吕震的供状放到朱高炽的案头,然后躬身退后,看着朱高炽。
“这是什么呀?弄的这么神秘,你身上怎么都是土啊,这是去哪了?……这……这是……”朱高炽看着风尘仆仆的于谦,顺手拿起供状展开一看,当即愣住了。
“请殿下细看,这是不是吕尚书的亲笔?”于谦问。
朱高炽低头反复确认,他还不确认,在案头翻找了几下,找出一封奏本,展开一比对:“是,是他的字,没错,就是有些潦草,写的时候手抖的厉害。”
于谦微微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此前他也不是十分叫的准,毕竟于泽诚说的太含糊:“既是吕震亲笔,那这份供状可以证明,所谓去刺杀吕震的刺客,目的根本就不是去杀吕震的,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让所有人都怀疑是太子您雇凶杀人,只要陛下怀疑您是刺杀吕尚书的幕后之人,也就会认定漕河的绝溃也是殿下所为。用此计之人居心之险恶,谋划之狠毒,可见一斑。”
朱高炽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皱巴巴的供状:“这是哪来的?”
于谦坦言:“是我跟于泽诚两人,昨天白天赶了一天的路,夜间到了河间,从吕震手中拿到的,为了让殿下尽早有所准备,我们二人连夜赶回。”
朱高炽看着那皱巴巴的纸,字里行间还有几滴墨迹,是因为手抖而掉落的,狐疑的问:“你……你们……是怎么拿到的?对吕震用刑逼供了?”
于谦也不知道小白到底用了啥法子,只知道必定不是什么能拿上台面的光明手段,所以就含糊的说:“事急从权,为了能尽快赶回京,不免用了些权宜手段,但这是吕震亲笔的供状,绝不会有假。”
朱高炽对于谦所说的权宜手段还有些疑虑:“吕震没事吧?”
“殿下此刻更应该关注的这个供状的内容,危难之时,殿下的安危和天子对您的信任才更重要,吕震一介臣子,怎能与殿下相比?”于谦也想说吕震没事,但他真的拿不准,不过好在他义正辞严,理由充分,一说话就让人不自觉的心生信任,所以算是勉强遮掩了过去。
手握决定性翻盘证据,朱高炽却有些吃不准了,“现在……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呈给皇上?”
于谦上前一步,低声说:“殿下,臣有一言,这东西,送还是要送到陛下面前的,关键是怎么送,送的时候怎么说才对殿下最有利……”
朱高炽一听于谦话里有话,盯着于谦:“该怎么送?怎么说?”
“臣的意思是……”于谦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
跟于谦议定了方略,朱高炽心里有了底,对外面大喊:“来人,我要进宫。”
朱高炽来到乾清宫,此时乾清宫正张灯结彩,满满的新年气息,朱棣难得有闲情逸致,站在殿前指挥奉御宫女们布置。
见朱高炽远远的走来,朱棣赶紧招手:“老大,你来了,来来来,你看看那灯笼挂的咋样,朕怎么总觉得挂的不正呢。”
听皇帝招呼,朱高炽不免加快了脚步,只不过他腿脚不好,身材又胖,一溜小跑来到朱棣面前,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换到从前,见到太子这副模样,朱棣早就唉声叹气,甚至要呵斥几句,不过朱棣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帕子,“擦擦汗吧,老大,你看这灯笼咋样。”
“谢父皇,”朱高炽接过帕子,边擦汗边抬头看了眼灯笼:“这灯笼……恰在正中。”
“正中吗?朕怎么总觉得有点偏呢?”朱棣像是在自言自语。
朱高炽躬身道:“儿臣拙见,父皇不必过于苛求正中,世间万物,本就不存在十成十正当中,圣人所谓中庸,也是劝导世人不偏不倚,无过也无不及,并不是追求绝对的正中,所以只要心存至公正大,凡事大抵不会偏的。”
朱棣微眯双眼,语气中带了三调侃七分质问:“圣人之言都搬出来了,太子这是话里有话呀,这是讽谏?还是顺谏啊?”
汉代大儒刘向在《说苑》一书中,曾言“谏有五:一曰正谏,二曰降谏,三曰忠谏,四曰戇谏,五曰讽谏。”
此刻朱棣引出这个典故,不动声色将父子二人的对话,从闲聊扭转成了奏对格局。
朱高炽躬身:“儿臣不是来进谏的,儿臣是来请罪的。”
朱棣面露冷笑,语气不咸不淡:“请罪?太子何罪之有啊?东宫的经筵师傅就是教你这么请罪?”
朱高炽看了看四周:“此处人多眼杂,请父皇进殿,儿臣有要事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