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堂首座**猝然长逝,青鸾派上下一片肃穆。
**死后,陈克除却伤感之外,却有许多道不明的滋味。那句“莫要贪恋虚妄,枉负一世繁华”,在陈克耳边久久回荡,十分耐人寻味。他回想起九安岭上,二师父玄城子多年来为参悟方神剑而痴迷的模样,想起大师父那些不屑的嘲讽,此时愈加觉得二师父的行为便是**口中所说的“追求虚妄”,若二师父玄城子得知好友**的临终寄语,不知要作何感想。
段崖风如约将陈克收入门下,成为青鸾派掌门座下年龄最小的弟子,并将他交由二弟子肖不平教习入门功夫。
陈克虽入青鸾派门下,心中却一直挂念刘新的安危,屡屡向段崖风请命,希望下山寻找刘新。然而,青鸾派却有严规,新入门弟子一年内须静心修习,不得出山。陈克在九安岭上与两位师父经常嬉戏打闹,无尊无卑,自然不甚明白恪守师命的道理。陈克屡屡请命,段崖风每每拒绝,他心急之下竟言语顶撞了段崖风,惹来段崖风一通怒骂,罚他到后院锄地十日,以做惩戒。
这日黄昏,一身青鸾派装束的陈克拖着满满的疲惫,扛着锄头,从后院向自己的厢房走去,忽听得身后有人喊他。
“小师弟!”
来人正是肖不平。此人长得虎头虎脑,身材高大魁梧,一脸络腮胡子,看起来是个粗犷的汉子。而实际上,肖不平却是一个心思细腻,性情忠厚之人。平素里,众弟子间偶有争执,肖不平也总是出面调停,师门交办的事务也总能处理得妥妥帖帖,颇受段崖风和青鸾派众长老的器重。
“小师弟。”肖不平匆匆赶来,口中轻喘,说道,“今日你受罚之期届满,还是先去向师父禀报一下,认个错吧”
“不去。”陈克说道,“罚都罚了,还认什么错,我以后好好练功,不提下山的事就罢了。”
“哎,小师弟。”肖不平劝道,“你怎么如此执拗,师父身为掌门自然要带头遵守本派规定,况且师父对你已颇为关照,所有弟子都是两人一屋,唯独你自己单独住着一间厢房,你不要逞一时之气,寒了师父的心啊!”
陈克不为所动,摇了摇头,说道:“二师兄,我心里有数。”说罢,便不再理会,兀自向着厢房走去。
肖不平看着陈克远去的背影,暗自叹息,忽地一个人影走来,肖不平回头一看,却见段崖风站在身后。肖不平慌忙行礼,道:“师父,小师弟他......”
“哎。”段崖风一声叹息,说道,“这孩子身世可怜,跟随玄城子多年,却未经调教,虽性格单纯,却过于倔强,你要好生看管,不要让他惹出是非来。”
“是,师父!”肖不平应道。
“回去歇息吧,明日起教他练习青鸾剑法的基本功。”段崖风又道,“他若有做了什么违规之事,你要及时向我禀报。”
“是,师父!”肖不平躬身行礼,送别段崖风,又看陈克已消失在回廊之中,转而又是一声叹息,独自回房去了。
月上梢头,陈克所住的厢房中,灯火晃动,窗外可见人影来来去去,只见是陈克满面愁容,在房中独自徘徊。
“这可怎么办?”陈克自言自语道,“刘新大哥至今杳无音信,生死不明,师父又不肯让我下山,可急死我了!”
至今日,陈克来到青鸾山已十七八日,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牵挂刘新的安危。柳半仙指引他来青鸾山寻找,可是青鸾派弟子却没有一人见过刘新的踪影。而此时,他却阴差阳错拜入青鸾派门下,虽说有了栖身之所,不必整日担忧被往生堂追杀,但刘新于他有救命的恩情,他又怎能将刘新置之不顾?
“不让我下山,干脆我就偷着下山去。大不了再锄上一个月的地!”陈克忽地一锤桌面,桌上灯火猛地一晃,当下敲定注意,匆忙收拾了两件衣服,趁着月色,向山下奔去。
青鸾派地处青鸾峰顶,高耸入云,直插天际。白日里艳阳高照之时,虽山风瑟瑟,但因光照充足,也不觉得寒冷,但夜间,山风更猛,呼呼而过,山上寒气逼人,几乎能凝水成冰。据山中弟子传言,**生前常不在山中居住,一是他性情所致,喜欢在江湖中游历,更重要的是他修炼寒冰剑气,身体已是极寒,若常在青鸾峰顶,会加重他所受寒毒之苦。
陈克轻功卓然,轻易躲过巡夜的弟子,不消一刻便跑到了青鸾派山门之外。陈克望着气势非凡的青鸾派牌楼,回想那日**带他上山的场景,本还是一场欢声笑语,似乎是转眼的功夫,却已阴阳两隔,怎不叫人怅然。
寒风中,陈克衣着单薄,不住地打着冷颤,他打开包袱,拿出一件马褂裹在身上。然而,寒风刺骨,一两件单薄的衣裳根本难以抵挡。陈克干脆将另一件长袍也裹在身上,将包裹拆开,在腰间胡乱一裹,顿时成了一副乞丐的打扮。
“什么鬼地方,可冻死老子了。”
忽然,一句大声的咒骂传来。陈克只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忽地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上山的阶梯上,一黑影在月光下颤巍巍地向上挪着。脚下“踏踏”之声异常清亮,似乎是有铁器撞击石阶一般,那黑影身上斜斜地背着一根黑乎乎的东西,隐约可见是一柄宽厚笨重的长剑。
来人正是刘新!
陈克大喜过望,向着那人影急速奔去,口中大声叫道:“大哥!大哥!”
刘新听得有人喊“大哥”,登时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像个粽子一般的人,一面呼喊着,一面向他跑来,腰间裹着的一块深色方布,随着步子呼扇呼扇地飘着,甚是滑稽。
“陈克?”刘新疑惑道。
“是我,大哥!”此时,陈克已距刘新不足十米,他神情兴奋至极,一个多月来的担忧霎时一扫而空,忽地一跃而起,竟跳出七八米远,一把将刘新抱在怀里。
“大哥,我可找到你了!”陈克言语兴奋,抱着刘新,在石阶上不停地跳着。
“快放开我,放开我,你这小子......”刘新也是一脸喜悦,只是陈克兴奋过度,抱着他在石阶上胡乱蹦跳,一个趔趄,二人险些滚下山去。
陈克松开刘新,使劲呼了两口气,却仍是掩不住满脸的喜悦,说道:“大哥,看见你安然无恙,我真是高兴。你可知,这一个多月了,我可担心死了。”
刘新即兴奋,又感动,没想到他匆忙结拜的这个兄弟,竟然为他担忧至此,说道:“不必担心,往生堂那几个喽啰还奈何不了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句疑问,两人竟同时说出口来,不禁相视一笑。刘新说道:“那日在石门镇与你分开之后,我在刘家庄碰见一名青鸾派弟子,叫云羽,当时他正在追查往生堂的事,我本想和他一同寻找,没想到那日我们在刘家庄碰到白驰,他武功诡异得很,我和云羽都不是他的对手,云羽护我脱身自己却被打成重伤,临走托我到青鸾派报信。在来青鸾山的路上,我碰到一点麻烦,耽搁了十几日,这才赶到青鸾山。”
“你呢?为何一身青鸾派弟子的打扮?”刘新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陈克道,“这里太冷,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回去,喝杯热茶,我们慢慢说。”
刘新打了一个冷颤,说道:“如此最好。”
说罢,二人一前一后,顶着凛凛寒风向青鸾派院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