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面是高欢这辈子第一次见到。
鲜血顺着侍卫的身体流了一地,刺鼻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他从来没有这么恐惧。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惶恐、不安、后怕……各种复杂的念头在脑海中纠缠。
他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赶忙起身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陈可观看了看站在台阶上呕吐不止的高欢,沉默起来。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杀人了。
他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害怕。
没有恐惧。
就连见到鲜血的恶心感都没有。
是不是自己变得冷血了?不禁问起自己。
他想杀我?
被我反杀。
我为什么要不舒服?
陈可观想到这里,心里舒服不少,有些人该死不怪他也不怪任何人!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侍卫,暗骂了一句:“真蠢!”
这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太轻敌了。
太自信了!
如果不是高欢,恐怕此刻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谁也不喜欢生命掌握到别人手里的感觉吧?
陈可观很讨厌这种感觉。
所以,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而他跟高欢……
一起逛过青楼,一起杀过人,今日过后关系会更加好吧?
他站起身来走到高欢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欢哥,这会儿好些了吗?”
高欢摇了摇头:“不用管我,我再吐会儿。”
陈可观递给他一杯清水之后,走向死的不能再死的侍卫。
蹲在其身旁,双手在其身上一阵摸索之后,陈可观露出了笑容。
足足五十七两银子的战利品!
这可是陈可观辛苦工作两年多才能挣到的俸银。
有了这笔银子,小翠也就能被高欢赎出来了。
他发自内心的为此高兴。
除此之外,陈可观还在他腰间发现一枚铜制令牌。
正面书写“太平卫”三字,反面则写着张四一,应该是侍卫的名字。
“张四一,大家都想活着,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们。”
“你的尸体我会好好安葬,让你完整的来完整的去。”说完,陈可观站起身来走向高欢。
“欢哥,我们有银子了,小翠姐可以赎出来了。”
高欢闻言转过身看了看陈可观:“什么意思?”
“我刚刚清理了一下尸体,他身上有五十七两银子,加上你们攒的,已经超过三百两银子了,小翠姐可以出来了。”陈可观笑道。
“真的?”高欢面露激动。
“你看。”陈可观说着,将银子递到了高欢面前。
高欢伸手接过之后马上打开钱袋,五十七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陈可观笑道:“先别急着高兴,欢哥,咱们得赶紧把他处理了。”
高欢点了点头:“埋哪里?”
陈可观思索片刻:“公公院子里有两棵小树,给它们施施肥?”
高欢闻言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随后道:“埋公公院子里,这不合适吧?”
陈可观笑道:“公公差我们要好好照顾那两棵小树,埋在那里正好给其施肥,我觉得挺不错的。”
高欢回道:“我总觉得把尸体埋在公公的院子里有些不好,不敬!”
“那你说怎么办?”陈可观没做过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头绪。
“听说有种可以腐骨蚀肉的药水,专门用来毁尸灭迹。”高欢自言自语道。
陈可观有些无语:“那玩意儿上哪整?”
高欢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那倒也是,要不然架个火堆把他烧了吧?”
陈可观摇了摇头:“虽说此刻皇宫乱作一团,但是我们要是架起火堆,绝对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你院子里不是有几个大水缸吗,要不然埋那个下面?”高欢突然想到。
陈可观想了想,“那也行。”
高欢闻言,“走!”
说着就去抬张四一的头。
陈可观见状去搬张四一的脚。
二人抬着其缓缓走着。
一路上虽然有不少血迹,但是不多会儿就被大雪掩盖了。
此刻还未到化雪时间,土地不硬。
二人搬开大缸之后,不多时就用铁锨挖了个长方形的坑。
将张四一的身体端正摆好之后,陈可观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
“干净的来,干净的去。”陈可观轻声道。
高欢叹了口气:“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说完,二人开始填土。
不多时,一堆新土已然出现在陈可观的院子里。
本想立个牌位,但是明显不太合适。
陈可观就将他的腰牌丢了进去。
“张四一,一路好走。”陈可观说完,跟高欢将大缸挪了回来。
随后二人又打了些井水,将旧书楼大殿门口清洗了一遍。
二人平时就是做这类工作的,所以清洗起来很快。
虽然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在二人点了根熏香之后,再也没有其他味道了。
做完这一切,二人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两个人各自搬了把椅子做到旧书楼大殿前。
火盆又被他们燃了起来。
本想弄点吃食,可是二人实在没有胃口。
只是呆呆的望着大门处。
此刻,天已经快要黑了。
雪下的越来越急了。
皇宫里的喊杀声已经渐渐不可闻了。
火光映照着二人的脸庞。
此前拿到银子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李勇还是没有回来。
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出去看。
只能待在大殿门口等着。
空气里除了雪花簌簌下落的声音再无其他。
当然,还有陈可观他们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欢哥,你说公公还会不会回来?”陈可观有些忐忑。
高欢不知道,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不用担心,皇上不可能败的,这会儿估计在清理皇宫里的叛逆呢。”
陈可观叹了口气:“可是霍无敌都反了啊。”
高欢闻言沉默片刻,挤出来的笑容实在太过难看:“公公大明宫前以一敌万你忘了?就算霍无敌是二品超凡也不一定能打败公公的。”
陈可观闻言低头不语,手上拿着根木棍不停摆弄火盆里的炭火。
高欢见状,闭口不再言语。
旧书楼大门处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陈可观他们抬头看去。
老太监佝偻着身子缓缓朝旧书楼大殿走着。
笑容温和,好似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