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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一场空。

鄢陵,县衙。

吏兵沉重,执藤条祗候立阶前;节级严伟,持大杖离班分左右。

“升堂!”

县令夏延龄身穿绿襕袍,端坐在“明镜高悬”四颗大字下。神色竦然,手捋着三绺掩口髭须。

“押犯人杜仙凫!”

陷缧绁之厄。

杜仙凫捆死了双臂,由两名衙役押上公堂。

“你可知罪?”

夏县令翻起一纸讼状。“有人状告本官,告你抢占田产,且出手伤人,致使安分守己的兵卒负伤。”

杜仙凫极力辩白。“那分明就是我的地。”

“放你娘的辣骚!”县尉重拾威风。只见他双眉剔起,两眼圆睁。“打脊泼才,在公堂之上还敢扯谎?”

呵!

“翻脸挺快的。”

冷笑。

“忘了前天是如何跪着,向我求饶的?”

戳了伤疤,县尉脸面有些挂不住。

羞怒相激,恚愤臭骂:“奶腥未退的崽子,一会儿下了监牢,定让你明白‘死’字怎么写!”

“肃静!”

夏县令拍惊堂木。

“公堂岂是你等大放厥词之地?”

他抬眼打量杜仙凫,问:“既然说是你家田地,有何凭证?有地契否?”

“没地契。”

据理力争。

“但是朱元璋都说了,庶民可自行开荒,无主的田地谁先占住就是谁的。”

“大胆!”

听闻“朱元璋”三字,夏县令神色骤变。“直呼当今圣上尊名,此乃大不敬之罪!”

丢出三只赤红令签。

“脊杖三十!”

“是!”

皇权至上的大明朝,“朱元璋”可是莫大的忌讳。不慎漏了嘴,被抓住话柄。衙役按住四肢,轮圆木杖吃力地打。

脊背开了花。

“哈哈哈......”

县尉小人得志。

昂首阔步走至跟前。“风水轮流转,昨日我下跪,目今你要给我趴下!”

痛煞煞筋骨寸断。

生巴巴捱了三十脊杖,杜仙凫的腰杆像是折了,身骨蜷曲得像只尺蠖。

继续断案。

那狡黠的县尉早已安排了几人做伪证。他们收了银子,上堂颠倒黑白,指认杜仙凫的“罪行”。

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认不认罪!”

“莫须有的罪,我认个屁!”

“来人!”夏县令的手再度伸入签筒。“死不招供,上拶夹,给本官拶他一拶。”

“是!”

衙役取来了夹棍,套住十根手指,欲施加拶刑。

“等一下。”

仰面告天天不语,低头诉地地无言。杜仙凫倒也想明白了,就在被捕的那刻,事情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他的辩驳无比苍白。

呼——

“我认了。”

屈打成招。

“行吧,什么罪名都往我头上扣吧。”

杜仙凫决非硬汉,吃不住刑罚。他被断了个“归还所霸占田地,关押三年。”签字画押,委屈巴巴地投入了大牢。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县尉大获全胜。

“学生多谢夏老先生主持公道。”

“客气。”夏县令自谦。“你我本是同寅,举手之劳而已。”

出了衙门,县尉当即骑高头大马,领乌乌泱泱数十号家仆过了双洎河。一望无际的三百馀亩肥田。

“你!”

他点了名小厮。“将界桩拔掉,立上咱家的桩子。”

骑马巡视。

“嗯——”马鞭一指。“此处修建水车,来年开春灌溉起来也就轻巧。”

复一指。

“你去把那巨岩挪走,田地修理平整。”

一名梯己心腹走来。“老爷,姓杜的捣子已经入了狱,要不要......”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县尉没答话。

他翻身下马,拨开雪层,掐断了一株黄芽野草。

“为人处世之道,与开荒种地相差无几。如若斩草不除根......岂非后患无穷?”

那名心腹会意。

“斩草除根!”

“老爷,全弄妥当了。不旬日,姓杜的就死在狱中。”

牢狱的路杜仙凫倒也熟悉。

鄢陵狱。

“新来的?”

同关一间牢房的还有位粗胖大汉。他面如獬豸,疙疸脸横生怪肉。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跟胸口的黑毛相连。

那丑脸粗汉甩动肉浪,逼向杜仙凫。

黄黑的脏牙喷出臭气。

“来了狱里,不向俺拜山头?”

“拜山头?”

杜仙凫不明白,问:“怎么向你拜山头?”

丑脸粗汉跺脚。

“先跪地给俺叩三个响头,拜俺为魁首。”蒲扇般宽阔的巨手抚腹。“饭菜交出一半,由俺笑纳。”

笑。

“对不住了,我刚刚挨了三十脊杖,腰痛,跪不下去。”

丑脸粗汉逼至角落。

“蠢猪狗。用膝盖下跪,不关腰杆的事。”言讫,他拤住杜仙凫的双肩,使蛮力欲将其按倒在地。

“找茬是吧?”

杜仙凫反手扳住丑脸粗汉的双臂,与其较力。加持了十点的【膂力】。拼力道,丝毫不弱。

四条臂膀交缠。

咣——

那丑脸粗汉发动头槌攻击,杜仙凫的颧骨不慎遭头槌砸伤。

咣——

一击得手,第二发头槌接踵而至。

“还来?”

此时的杜仙凫已经有了防范,让过了头槌。并趁势抬腿顶膝,冲他的两肋。丑脸粗汉吃疼,松了手。

噌——

他竟掏出一柄牛耳尖刀。

刀?

杜仙凫倒吸口冷气。

“这,这,囚犯怎么能把刀子带入大牢?”

“嘿嘿嘿......俺实话跟你说吧。”丑脸粗汉搦刀,憨笑。“俺是县尉大人特意安插进牢房,来结果你的小命儿。”

斩草除根!

“你的讣告业已写好:两名囚犯因抢饭,其中一人失手打死一人。”

心头一把无明业火高三千丈,杜仙凫恨自己心慈手软,早前饶了那县尉的命,如今却遭那疯狗报复。

悲风侵骨冷,杀气透肌寒。

漆黑的牢房空荡荡,狱卒吃醉了酒,酣睡。

丑脸粗汉持刀,猛虎啖羊般扑来。

手里没有兵刃,杜仙凫难以抵挡,无奈只得退缩。“呜呼哀哉。躲过了恶狼,女妖,秽物......最后居然死在这种卑鄙小人的手上。”

刮啦啦——牛耳尖刀抵着喉管攮来。

时也,命也。

“就这样吧,让我死个痛快。”

濒死之前,耳畔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咒语。

“南极火铃,金火天丁。速离巽宫,来降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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