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是蛇一身冷,是狼一身腥。
斧刃灿三尺严冰。
挜起柴斧,杜仙凫不动声色。
“大胆刁民!敢在我面前亮兵刃?”县尉怫然,瞋目叱之:“左右,给这厮‘做三十大棍的功德’。”
左右士卒领命。
水火棍劈面打来,杜仙凫却不躲闪,兀自使出【重劚】武技迎击。
棍斧相撞。
喀——
听的脆响,水火棍应声裂成两截。斧势刚猛猱狞,重劈之下,就连使棍的那名士卒也给蛮横的力道震得双臂发麻,虎口迸血。
一个照面,杜仙凫便在气势上压过一头。
县尉愕眙。
他色厉内荏,恶狠狠下令:“快上!加力地揍他!”
两人持棍,分别从两侧合力围攻,呈现“双鬼拍门”之姿。双拳难敌四手,杜仙凫只得后缩四五步,暂避锋芒。
“呔!”
士卒捻起水火棍,使了个“拨草寻蛇”式。钩撩磕拨,招招式式都追着扫打双腿。
杜仙凫则架隔遮拦,借柴斧罩定自身下盘。
士卒手头上也倒算是有些本事。打斗愈发吃力,吊着心,苦苦支撑。
两人缠斗之际,另一士卒抄堵后路,时不时发动窜袭;第三名士卒则扳住了杜仙凫腰肢。脚下积雪滑,大腿吃不稳,被攧翻在地。
“拿下,绑了!”
仗着人多,县尉耀武扬威。
“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敢顶撞我?”
攧翻在雪窝,杜仙凫就势翻滚,尔后朝着扑上前的士卒踹了记钻心脚。踹地猛,挨了一脚的士卒胸口发闷。
爬将起来。
搽净脏雪,以三根手指捏斧柄,【飞斧投掷】技能蓄势待发。
噌——
倏地,柴斧飞旋射出。
满空杀气从天降,一点寒芒滚地来。
“啊——”
惨叫。
十步之内,掷出的斧头精准命中靠前士卒的肩膀。利斧凿穿了他的肩胛骨,刃口没入血肉。他的脸色比脚下的雪更洁白。汩汩流淌的血液喷薄热气,融化了脚下的冰。
众皆矍然。
胸有激雷,面如平湖。杜仙凫的面皮仍然没有丝毫波澜。斧头嵌在士卒肩胛骨里,他取不回来,只得抄锄头护在胸前。
“公然打伤兵卒,你!你!你预谋造反!”
县尉舌冷唇青。
扯长嗓子嘶吼,试图掩盖惶怖之情。
“拿下!给我拿下他!”
余下的士卒跼蹐不安。
气势蔫儿了,手头的劲力随之软三分。
锄头挥地猎猎作响,杜仙凫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恰似霜摧边地草,又胜雨打上林花,短短数招便奠定了胜局。
噗通——
那县尉本是西班武职出身,当下双腿泄了力,栽在地上。涕泗横流地求饶:“伏望好汉饶恕则个!”
“小人蠢笨,触怒了好汉。”
抓了把碎雪,擦拭斧面血渍。
“我问你,这块田地是谁的?”
磕头如捣蒜。
“是好汉您的。”
县尉扬手,抽嘴巴子。“小人不长眼,戗了您的田地。好汉饶恕则个,小人日后再不敢冒犯了。”
“还是斧头管用,光靠嘴巴是讲不通道理的。”
县尉捡回条命,他搀扶住受伤的士卒,狼狈离去。未走几步,他又转身,拱手问道:“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怎么?”
杜仙凫留了个心眼。
“问我的名字,是不是想日后上门寻仇?”
“不敢,不敢。”矢口否认。“小人今日得罪了好汉,想备些薄礼,以表歉意。寻仇之事,借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此念头。”
摆手,拒绝。
“不必了。”
烟凝山紫归鸦倦,月移花影上栏杆。
不觉又至酉牌时分。
重新给自己的田地插上界桩,干了些琐碎的杂事,便结束了劳作。归家的途中,他大老远便瞥见李月奴候在门前。
“李道长,怎么来我家里了?”
她背了个包袱,手里拎着篾丝箱。“新春佳节,贫道备了些年货。”
“多谢!多谢!”
开门。
李月奴没进门,递出包袱和篾箱,简单叮嘱几句就匆匆离去。
包袱里裹的是棉衣布鞋。
箱子盛的是腊鸡、糟鱼、果脯和酥酪。这些肉食和点心是王府的人送来的,早前杜仙凫跑腿,给王员外送贺礼,王员外自然也要回礼。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饭后,剔灭灯盏里的草芯,上炕睡觉。
远在二十里之外的县尉却失了眠。
白天抢田未遂,吃了瘪,腹里窝火。赶巧府上的候茶丫鬟不慎碎了碗碟。县尉趁机发怒,命仆人将小丫鬟倒吊,马鞭抽脊背。
啪!
细嫩的肌肤鞭出血沟。
“本大爷奈何不了他,还奈何不了你?”
啪!
“涎脸的臊货!赶明儿寻个牙婆把你卖掉。”
一名士卒快步走来。
“老爷,您交代的事情都查得清楚。”他趴在耳畔,一五一十地禀告:“于双洎河跟咱们动武的亡八,名唤杜仙凫。”
“他没甚么靠山,山西迁来的,前些日子方才到鄢陵落脚。”
“山西人?”
诡笑。
“无亲无故,赤条条一光棍。”度量狭窄,心术刻薄。他阴森森开口说:“如此一个外乡人,投托在咱鄢陵县......纵使死了,也全然无人知晓。”
“大造化!”县尉心满。“此事做的甚好。”
抿了一口茶汤,悠然说道:“再去给堂尊送三百石白米......烦请夏老先生关照则个。”
“领命!”
淅凛凛寒风扑面,清冷冷恶气侵人。
又起风了。
杜仙凫扎拽紧棉袍,顶冒风雪赶路。溟濛惨暗,白茫茫一片的纯银世界里奔出两行皂吏。他们手持铁尺,锁链。
“来者可是杜仙凫!”
拦截去路。
“不是!”杜仙凫扯谎,并换了副声口。“俺姓‘胡’,单讳个‘图’字。”
那一伙儿皂吏散开,结成一张人网,徐徐围拢而来。
“在下鄢陵县巡捕都头,奉知县台旨,前来擒拿蟊贼杜仙凫。”言讫,那群官差衙役乌泱泱一片,似潮水扑来。
杜仙凫两脚奔波似滚风,开溜。
争奈皂吏人多,一条铁索将其捆死了。
“留些神,此贼力大无穷,休给他挣脱了。”巡捕都头倥着脸。“速速押其回衙门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