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村民请注意,各位村民请注意,下面广播个通知,下面广播个通知……”
第二天,方长君是被喇叭声吵醒的。
一听到通知,方长君一个翻身爬起来,没错,这通知就是他整来的,之前跟林眉打电话,就是让她帮这个忙的。
见到方长君起来,方朝停止了抽烟的动作,奇怪道,“呦,今天不睡懒觉了!”
正咕噜咕噜漱口的方长君闻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边爷俩正说话,徐素琴走过来,先看了儿子一眼,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挂墙上还好,挂嘴上,这儿子是不是有猫病?随即跟丈夫说道,“什么三星级大酒店招人,人家三星级来咱们村招人?”
方长君正好没机会跑呢,借机道,“妈,那我去帮你瞧瞧?我跑的快。”
一听这个,徐素琴立即说道,“现在都高考了,你明年就高考,不好好学习,看什么热闹,跟你有什么关系?”
“……”
人心叵测的方长君都不知怎么回答了,什么叫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就是我搞得,可惜不敢说啊,只能讪讪一笑,“这不是怕人心叵测,老方失业,我先帮他看看路嘛。”
“我看就你小子人心最叵测!”方朝气笑了,虚踢了他一脚,真是个孝子,天天想你爸失业,“我多少也是个大学毕业,就是失业,也不会去当服务员的。”
“……”
方长君张了张嘴,突然发现不知道说啥,老爸这一句玩笑就他人心最叵测,还真说到了点子……
其实九一年,老方真的算高素质人才,说是大专,后来也在本地医学院王牌专业麻醉进修过。这个后世的四非二本,麻醉一度据说亚洲第一。吹不吹牛不知道,但多少有点真材实料,至少哪怕到后世,麻醉专业在全国第一梯队里问题不大,而制药厂的拳头产品,也基本都与麻醉有关。
那天白灵带的水,方长君估计就是从厂里流出来的。
方长君最终还是撇了撇嘴,“行了,老方,混了这么多年,华子都没混上,你就别吹了。前二十年子靠父,后面父靠子,后面,你看我的吧。”
“你小子吹牛悠着点吧,你爸还没老,还不至于靠你。”
老方真想敲开这小子的脑袋看看,混不上华子很丢人吗?也不看看现在几个人能抽起十五块的华子?
……
等方长君脱离亲妈监管,到了队部时,已经闹哄哄的来了一大片人。
一两百人?
方长君傻眼了,差点当场哭出声,冒充一个三星大酒店,一个月给八十块,招八个人,大喇叭一广播,你们乌泱泱的来这么一大片人来报名?
怎么,这是都没上过班吗?
之前一周,方长君确实实地了解过,现在工资普遍一百四五的样子,他直接砍了一半,可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
换谁,谁不傻眼?
“我艹,这么好的工作,居然到我们村?”
“三星级大酒店的服务员,这活那真是干净又卫生,还不累,不就是端个菜,收拾个房间嘛,在家那不都是顺手的事。”
“就这,居然给八十一个月,还包吃住,一年下来小一千,去年我们全家累死累活种地,去掉吃喝提留,种子化肥,都卖不了一千。”
“三星级大酒店啊,听说地上都铺摊子,比咱们家床上铺的都好,踩上面跟踩棉花呢……”
周围热烈的议论,让方长君差点热泪盈眶,他总算发现了自己的失误,之前他都是在市里打听的,却忘记这年头的农村的时艰。
现在农村,大家是真没工作机会,而且工农剪刀差比后世严重多了。别说工业品,要是早两年,自己种的白面都吃不上。
这么多人的涌来,主要行骗人林眉都几乎暴露了,慌的不行,一见到方长君过来,赶紧凑了上来,都顾不得支书就在不远处,直接问道,“怎么办啊?这么多人。”
方长君是跟她说过计划的,问题在他最宏大的叙事里,也没有二百人的场面啊。
她怎么可能不慌!
怎么办?凉拌!
骗都开骗了,方长君能怎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啊,这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得走完啊……
瞧着一堆衣衫都有些褴褛的一群人,早知道就应该降低工资,降低吸引力的。
不过现在都晚了,如今首要任务,还是怎么把人撵走!
支书方抗战,一身西装裤头扎的确良短袖,还带个草帽,端个旱烟抢,土到灵魂深处,瞅着大孙子皱眉道,“小君,什么怎么办?什么这么多人?”
没错,高风是村长家的傻儿子,他是支书家的大孙子,不然两家怎么不对付的……
何况家里没点实力,他爹在农村,六十年代甚至吃不饱,凭啥上大专?
见爷爷都起了疑心,方长君赶紧开启自我修养,凄惨道,“爷爷,我们联系的酒店就招十个八个人,没想到这么多人来报名啊,之前准备的方案不够用了啊。”
“啊?”方抗战愣了一下,瞧着大孙子不解道,“一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不行把村里的喇叭借给你,你直接在那里讲,什么方案不够用?”
学生坐村里拖拉机上学都免费,方抗战自然相当重视教育,如今免费培训,他当然希望人越多越好。就是这次不招进去,有了这个经历,以后找相关工作也方便。
方长君一脸凄惨的诉苦道,“爷爷,讲倒不是问题,主要是学以致用,得实习啊,本来我想十个八个人,弄个大排档,让大家先练练手,到时候也有工作经验啊,可现在这么多人,我让谁练,不让谁练?”
培训个屁啊,方长君懂个屁的服务员培训?他就想拉大家出来,借口实习,帮自己筹备大排档,不然光靠自己,还要上学,猴年马月才能筹备好。
而大排档吸引力明显不够,才吹这年头高大上的三星级大酒店,他认识个鬼的三星级大酒店,但是十个八个人,忽悠个一段时间,他也有信心忽悠住。
但现在的问题是,鬼知道会来这么多人,两百多人,他怎么忽悠?
一人谈一遍话,他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方抗战迷惑的了一下,“大排档?”
见爷爷问,方长君就稍微介绍了一下,其实不是方抗战不懂什么是大排档,他只是惊讶大排档跟大酒店也能扯上关系。
方抗战听完孙子的介绍,奇怪道,“既然不亏钱,人多那多开几个就是了。”
两百人啊,我的爷爷,我要开多少大排档?怎么,我一重生,先当个大排档之王?
啥也不用干了!
本来这个就当个练手,顺便给林眉找点生路。别看方天良家里有钱,可方天良那叫一个丧尽天良,这个二嫂可没什么掌控权。
想着,方长君就诉苦道,“人太多了,啥时候能组织起来?”
方长君真快哭了,要只说组织这么多人,那他倒没问题,但想忽悠住这么多人,那就难了。
但这话不能说啊!
方抗战一听就悟了,没错,培训他不懂,大酒店他不懂,大排档他也不懂,怎么组织他也不懂……
但是,这大排档听着怎么跟农村办大席呢?
方抗战吧嗒两口旱烟,喷云吐雾,“我怎么听你说的像办席?你说不会亏钱,那这玩意不就简单了。你说多少桌,现在我通知下去,下午咱们就能开席。”
说到最后,方抗战略带骄傲,这不是吹的,没当支书之前当了这么多年总管,办席,他可太懂了……
想吃谁的席,几十,上百桌,那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呃……”
方长君一想,嚯,还真跟办席差不多,甚至比办席还简单。
想着这孙子之前还头疼,方抗战不屑道,“这个是不是类似散桌,没有必须什么硬菜。河里抓点龙虾,泥鳅,黄鳝什么的也不难,其他用的菜啊,鸡鸭鱼肉,村里都有,看上谁家的,直接去薅,回头结账就行。”
一提起吃席,这方长君的爷爷方抗战,那真是头头是道,处处是路!
“……”
方长君发现爷爷说的还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这下方长君顿时不想哭了,当个大排档之王怎么了,按他爷爷这么说,他啥也不用干,就等着白嫖几个大排档,这有问题吗?
那肯定没问题啊!
至于忽悠,要能分分钟组织好大家,直接就能赚钱,那忽悠谁都不难。
不对,有饼还要忽悠?又不是画饼,饼子都砸你脸上了,你还有意见?
谁要敢拿一沓沓一百的直接往我脸上砸,砸中就给我,虽然算是打脸,但我脸要是凑过去的慢,那都是我不懂事。
这么一想,方长君立即冲爷爷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爷爷,这姜就是老的辣!你不当个乡长,都亏了。”
方抗战撇了撇嘴,“乡长?高扬那孙子都能当,我稀罕那玩意?”
“……”
方长君这才反应过来,噢,对,高飞不仅是村长的傻儿子,还是乡长的傻孙子!
不过他这爷爷倒也不吹牛,其实他爷爷很有主角气象,二九年生,早早孤儿,四四年扛枪。扛过枪,打过炮,流过血,立过功,之前名叫方狗剩,后来外号方大炮,而这方抗战的名,还是当时他当班长时,一个有文化的新战士帮忙起的名,为此,他还帮那新战士挡过枪。
后来就不一样了,他在村里当支书,而这个新战士,却在市里当过三把手,现在还到了省里,大家都有光明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