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库内，警铃的声音格外吵人。

陈牧看了看身旁正在和警察交接着的宫苑辉夜，又看了看站在自己对面检查着自己证件的女警，眼底多出了些感慨，从接下宫苑辉夜的保镖工作开始，直至现在，前前后后没到十天，他就已经被迫和警察们打了两次交道了。

按照最坏的发展去预测，这样的事情估计会越来越多，且大概率是不可避免的。

虽说每次或多或少他都能算是被卷进去的，但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讲，倘若有的选的话，他还是更希望少和警察们打交道，最好就到此为止吧，再继续下去的话，就不礼貌了。

和宫苑辉夜交接着的警察轻轻咳嗽了一声，回答了女社长委婉的提问，“宫苑社长，有关于这个男人的处置，我们会按照规章流程来办事儿，这一点还请您放心。

“我们也盯上他很久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足够、确切的证据，所以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现在嘛，就完全不同了。”警察这么说着，转过头去，视线的余光落在了警车的后座位置，半掩着的车门后，是被铐上了手铐的男人，“非常感谢宫苑社长愿意提供视频资料，有了这份资料，就够那个混账喝一壶的了。”

闻言，宫苑辉夜微微颔首，倒是没有急着搭腔。

“然后，就是有关于口供的问题，刚才已经做了一个最基本的了，今天的时间也比较迟了，再让你们跟我们一起跑一趟，那就不太合适了。”警察这么说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深夜的凌晨两点了。

“口供的话，反正已经录完了，至于笔录，那就我们自己来处理。”他抬起眉望向了宫苑辉夜，然后又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陈牧，“要是有需要的话，明天我再联系你们，今天的话，确实有些太迟了，宫苑社长，你觉得呢？”

“当然没问题。”

宫苑辉夜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在得到了对方‘一切按照规章来’的答案后，她就已经放下了心来。

“那么，就不打扰两位了。”警察后退了一步，示意陈牧和宫苑辉夜可以离开了，可站在他身侧的女警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待到陈牧和宫苑辉夜离开后，女警这才小声的问起了自己前辈，“按照规章流程来，宫苑小姐暂且不论，那个年轻人为什么不留下他呢？笔录其实越早做越好的，而且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他的证件了，他只是一个学生而已呀。”

“他？”警察摇了摇头，拽着女警到了一旁，压低声音解释道，“你还没认出来么？他就是前段时间上头交待过的那个人。

“上面前脚才交待了要给他便利，别找他麻烦，后脚咱们就要留下他去走一个‘必要’的流程？

“你好好想想，这么做，意味着什么？更何况监控的录像和口供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拘泥于这样的流程，事情再清楚不过的情况下，还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呢？”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女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死脑筋，垂下眼眉道了声歉，“抱歉。”

警察摇了摇头，笑着缓和了一下气氛，开了个小小地玩笑，“难不成你也想向他讨教讨教，学学那一对八的技术？”

“那个……前辈您高估我了。”

女警面露难色的摇了摇头。

监控视频她是看过的，视频内，陈牧挥刀挥的轻描淡写，轻松写意，可摄像头都没办法捕捉全他的动作，那几刀实在太精准、太快了。

“所以呀，没必要去考虑这些的。”警察扬了扬眉，转过身招呼起了自己的下属们，眼底也浮现出了一抹早已按捺不住的兴奋，“可以收队了，今天总算是抓到了这条大鱼！”

他们盯上这群自称‘清洁工’的人已经很久很久了。

直至今天，才终于有了机会，之前被这群黑道佬拜访过的人，要么就不敢说，要么就是人直接搬家了。

今天，这群混蛋总算是踢到了铁板。人证物证都在，也该请他们吃吃牢饭了。

*

银色的轿车驶出车库，稳稳当当地行驶在了回公寓的路上。

“所以，他还是没忍得住。”

坐在副驾驶的宫苑辉夜侧过头去，视线越过车窗玻璃，望向了远处的城市夜景。

这个时间点，整座城市已经进入了深眠，往昔那总亮着灯的写字楼彻底晦暗了下来，拥挤的车流消失了，道路中仅剩下了寥寥几辆来往的车子。

呼。

宫苑辉夜深吸了口气，渐渐平复起了刚才心情。

“你是说中川健一郎？”

陈牧很快便意识到了女社长口中的他是谁，只是这和他想象中的公司夺权模式不太一样，要粗糙的多，甚至可以谈得上粗暴了，属于是那种——你以为的商战，和实际上的商战.jpg

两者之间的差距属实太大了。

“是，我没想过他会用这样的招。”宫苑辉夜叹了口气，身体向座椅内蜷缩了些，把自己藏进了车内的阴翳里，“实在是……有够烂的。”

“但如果他成功了的话，那也的确行之有效。”陈牧顿了顿，微微放缓车速，神色复杂的讲出了后半句话，“可问题是明天的那个合同要拿不到的话，宫苑会社的所有股东不都会跟着有所损失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这个必要么？”

道路两侧的街灯撒下了橘黄色的柔光，接着又被不断向前的车子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或许在他看来，这就是值得的吧。”女社长转过眉去，眼眸里倒映出了后视镜内不断后退的街景，安静的街道与静谧的夜色仿佛融成了另一个世界，她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但说到底其实也只是虚惊一场，因为他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这就是好事。”

陈牧点点头，这种事情上，他觉得唯结果论会更好些。

“是啊，这就是好事儿，而且……哈~”女社长捂住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切，从坐回副驾驶的那一刻开始，本来被压下去了的困意一下子就又涌了上来，“我现在担心我会不会在回家前就睡着。”

“安心睡吧，到了我会叫你的。”

按照前段时间来时的车程，从这边回公寓还有十多分钟的车程，如果他把车速再放缓一些的话，能够到二十分钟。

这段时间，也足够她小憩一会儿了。

哗啦，副驾驶上传来了挪动姿势的摩擦声。

宫苑辉夜选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调整了一下座椅，躺了下去。

路灯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又迅速的掠过，忽明忽暗间，女社长的思绪渐渐放缓。在意识快要被困意吞没前，忽的，她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那万一自己要真的睡过去了呢？

他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没来由的，宫苑辉夜想要逗逗他，“如果我睡得太香了呢？”

陈牧没有搭腔。

车内陷入了安静，女社长一时间有些尴尬，也有些莫名的失落，她有些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讲出那句话呢，她抿了抿嘴唇，闭上眼睛，装出了假寐的样子。

又是一个红绿指示灯，车子渐渐停下。

陈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到时候要是真的叫不醒你的话，我就再想办法把你带回去吧。”

总不能放任自己的委托人一个人睡在车里吧。

阴翳里，女社长修长的睫毛微不可查的扬了扬，神色渐渐放松。

虽然这个答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满意，但对她来讲，这也已经足够了。

思绪渐缓，她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