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也是。
魔物本就大多由寻常动物转化,自然是有着趋利避害的习性。而在化身为魔物后,这种习性则转化成了强烈的攻击性。就好似被某种外来的意志强势操控了大脑,将躲避危害的本能,篡改为向周边的入侵到一定范围内的其他生命发动疯狂的进攻。
自然的,周遭不正常死亡的魔物,使得它们嗅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进而提前来犯。
好在这不过只是本就游荡在附近的很小一部分,而城中也对此早有准备。
“不过,没想到我们居然是防御层的第二层啊……”
眺望着五米外,为了应对众多魔物的夹击而左支右绌、疲惫不堪的几人小队,我随意地招来一束雷霆,以间不容发的势态插入战场,将预备袭向他们身后的一众魔狼尽数劈碎。
“或许是安排阵势的人,见我们之前被紧急出动的救护小队一路护送回来,下意识地信不过吧。”
深雪冷笑一声,同样是轻描淡写地抽刀,挥舞间便有一道道淡色的刀光向着远处飞去,稳稳当当地劈碎了几只飞鹰与魔猴的脑颅。
算了,我也乐得偷懒。
倒是被分配到同组的剑士和弓手夹在我两之间,举着武器茫然四顾,一副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的模样。
理所当然的,这是周边注意到这里的空位想要潜来袭击的魔物都被我和深雪清掉的缘故,深雪负责正面和近程,我则主要负责两侧和远超。而与我们有着同样分配方案的两人也是真心想要帮忙的,我可以清楚地从他们的举止中感受到这一点,并非是匹配到可以带自己越阶挑战的队友后就选择站在原地摆烂的混子。
然而不幸的是,尽管他们有着在常人中不俗的剑术与射术,却依旧没能获得多大的建功——相比之下,剑士的攻击强度比深雪弱,弓手的攻击范围比我近,整体上的攻速和反应速度又比不过我们,几番试探着出手之后,便只能望着周遭的一小片净空发呆。
他们的目光几番移动向临近的其他几队,在那里,成群的狡狐正戏弄着没有足够突进与远攻能力的小队,逐步消减着他们的体力与耐心。但或许是担心会落下弃队友于不顾的坏名声,他们几番犹豫,仍是没有选择直接前去,而是踟蹰在原地,不断向我与深雪投来视线。
虽说本来就没有指望他们能出多大力,但却是一直这样限制着他们,被迫在队伍中当混子也太欺负人了。
我自然理解这些人对于战斗,又或者说是建树战功来换取奖赏的渴望,否则又何必从安全的城墙内走出,去做那殊死搏杀?因而只是挥手,顺便给他们附加上一层简易的防护壁垒,向他们示意:“不用太在意我们,做你们该做的就是。还有,记得别离开太远。”
于是就见那两人彼此对视一眼,轻轻点头后,很快就插入一旁的战斗,找上两只落单的狡狐,展开一系列看起来颇为凶险激烈的厮杀。
仅是刚踏出城门不久,此间的战斗便已然有走向白热化的趋势。
但所有人都深知,这不过是受到周边扩散的血气吸引,零散落单前来的先锋军罢了,甚至还没有集群意识,彼此之间也多有绊脚。而真正棘手的对象此时还没出现。
魔力震荡空气。
我侧目向后望去,耀目的六七发闪光之矢接连破开发狠的魔熊的防御和皮肉,贯穿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后,又洞穿了远方几只奔袭而来的小兽。
阵型的核心处,被导师带来支援的五名学员一者当先,其余四人落后一个身位散作两翼,向着周遭投射出拿手的小型术式进行支援。收敛至身周的法阵升腾着浅淡的光芒,随着口中喃喃不断的咏唱和复唱,时而骤亮,时而转暗,彼此又相照呼应。
凝聚的水枪和风刃极速切割着袭来的群兽,如同割倒的麦草,由危至安的顺序依次向周边的小队投去支援。
在他们之后,身上至少有二两腱子肉的中年男老师正一脸严肃地抱胸旁观,如鹰般锐利的双眸不断在场中游走,时而低声训斥两句某名学员施术时犯的错误,但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着,靠近己身的掌心细碎的电光闪烁。
我又默默旁观了一会,大多数的学员虽然因为初次面临真正的战斗面带慌乱,却少有在术式的选择上出现差错,多数以采用光、水、风或土为主,少有人动用火和作为其延伸的雷。可能是担心掌控力不够引发林间起火的缘故,至少这是个正确的选择。
“看起来同学们的素质基本都还不错,这一批很快就能处理完了。”我乐观地想。
深雪疑惑地投来一瞥:“怎么听起来你像是第一次了解你同学们水平的样子?之前不还说是你一届的。”
不可置否的是,她说的对。
除开那两个本就走得比较近的至友,以及学校里的少数名人外,我确实是第一次知道那些与我同龄的学员们的施术水平:“若非必要,我基本上都是逃课的。只要给我一个图书馆,一个训练场就行。我能自己学。”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孩子会做的事。”
“我也没说过我是好孩子啊。”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我真就做出些成就,以及有导师作为担保的情况下。其他想要有样学样的学员,早就被逮回去训得连亲妈都认不得了。
“听起来你还很自豪。”深雪刺道。
“不,我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偷懒而已。”我说,“最开始接受父母的提议去学习术式,一方面是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受到了期望,另一方面也是听说只要能够从学院中顺利毕业,就能够有一份酬金不菲,且极为清闲的工作。”
结果没成想,因为倒霉地一脚栽进导师那屋里,突然变得更忙了。等到好不容易解决了一摊子麻烦事,在前不久刚轻松两周,结果又撞见希卡莉她们意外地错失坐标坠落箱庭,不得不再次跟着奔波起来。
好吧,早知道之前就不偷懒了,说什么也得先把门和保全设施全装上再说。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好吧,我承认,至少在不用因为各种事情在外到处跑路的时候,箱庭里多住几个人也真就挺好的,多少热闹些了不是嘛。
可以和[猫]滚在成片的绿茵之上窝在一起晒暖洋洋的日光浴,可以听耀捧着一本书以那平缓无波的语调静静地读一下午,还可以听着希卡莉一惊一乍的欢呼陪着她调制并不拿手的食材……
实在不高兴了,就窝回自己的小屋子里,窗帘一拉,打开自己从中古奇物市场上淘回来的器物,摸着拜托导师重新修整好的手柄玩上整天整夜的游戏。
生活真就挺美好的,不是吗?
所以这些烦人的事物就该尽早处理掉。
带着一丝怨念,我向着周围扩散雷霆之树的枝杈,交错的闪光精准地劈落在被感知标记了的魔物身上,将他们本就泛着不正常黯色的身躯尽数烤焦,使其自野兽本身的腥臭中,逸散出恰到好处的焦香肉味。
“你莫不是饿了。”
将身前扑来的最后两头以冰镇封破碎,深雪看都没看身后化作一地碎尸块散落的魔物,反倒是多瞟了几眼飘着焦香的肉块,缓缓收刀后靠近过来。
我笑笑,没有作答。
她的视线又向下移动,落在我的腕间:“既然不用,为何又要带着呢?”
盛装有[液体金属]的试管仍旧安安稳稳地被捆缚在我的腕间,银色的液体静静流淌着,在施加了阻隔保护术式的试管保护下,没有与我施放的任一术式产生反应。
“还没到时候。”我这样做出回复,深雪似乎对此略有疑问,紧蹙起眉头,但最终还是轻轻颔首,没有多作询问。
约莫过了一个多钟点,在日照越过厚重的层云,逐渐向着天幕中位移动的时候,对城门前少量魔物群的清扫行动,在城墙上驻守协助的城卫们的确认下,已然接近尾声。
剩下的,不过是给尚且没有咽气的魔物补刀、回收素材、以及打扫战场这类杂事。
根据出门前的任务分配,这一部分任务由妖精们协助驻守的城卫负责。作为战斗人员的部分,仅需要在清点分化出受伤的人员,并在确认的安全区内稍作休息后,继续向着树林深处移动即可。
看着急匆匆赶来的救援小队和协助的城卫,将十数名不幸遭到重创的伤者抬入城内,又是少数几人中途选择悄然退却后,出城的队伍一下子减缩至了原先的一半左右。
“半途选择退出的话,是会让锋刃变顿的。”
深雪同样也注意到了那些人的作为,但她最终也只是站在原地远远地眺望着,没有选择做出阻拦或是进一步的行为。
“那不过是懦弱者对自己的放任与自由罢了。”
我听见她似乎是如此对自己低语着:“但我如今已经不会再放任自己变得懦弱了。
“若是我在这里选择了退却,日后在更加棘手的问题面前,难道也同样应该选择退却吗?”
她之后没有再多作言语,只是又眺望了一会,便随着转移的队伍前往不远处的小片空地上,一手挎刀,缩至树荫下闭眼小憩。
我那倒霉朋友希罗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带着一身蒸腾着热气的淋漓血色,倒叫是猛然注意到的我吓了一跳,周遭也不断传来担忧却不敢靠近的私语,踢他去临近的河道从头到尾洗了个遍才算好上些许。
“怎么搞成这样?”我疑道。
希罗撇撇嘴,也没顾着衣裳潮湿,大力拧转去多余的水分,又顺着风抖了两下便准备往身上套:“冲太前面了。忙着对付围拢过来的魔狼群,没留意被路过的魔熊玩了个泰山压顶,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对它开膛剖腹,结果刚好被淋了个正着。”
我说为什么刚才扫了一圈没在人堆里找到这家伙,感情是往兽潮里杀了个来回。
仔细想想希罗的惯用术式,其形为凭借魔力凝聚而成的长剑之形,一式两并,形制轻巧迅捷却极为兼顾耐用,对魔力的传导性也好,附加的额外术式也稳定方便。
只不过大多数习得这一术式的战法,更喜于将其视作牵引干扰的飞剑使用,哪像希罗这憨货,愣是将其中一柄放大了表面积握于手中,似大剑般舞得虎虎生风,而另一柄则相对缩减了体积,成针型窜梭于敌阵之间。
但也别说,或许是希罗的战斗直觉真的有在起作用,配合着他本熟练的一系列身体强化术式,这一战法在相当一部分的战斗中始终颇有建树,几番对练中不是将我挑飞后在半空中阻击,就是差点破了防。
真叫人扛不住。
好在最后还是我技高一筹,这才免于见到这家伙得意到平地飞升的情景。
这是后话,之后再提。
简单用了些餐食,趁着希罗被他的导师叫过去一顿关于他过于莽撞的训斥,我摇了摇头,再三确认四周不存在有嵌合体可能残留的踪迹后,便重新回到了小队之中。
先前临近的几组小队此时正与剑士和弓手热切地交流,时不时还偷偷向依靠在树下,浑身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氛围的深雪投去视线。
很高兴还能看见他们安全地站在这里。虽然这是他们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概率极大的结果,但至少免去了我们这加入新人且需要另行磨合的麻烦。
不过,或许是我们这队的表现太过亮眼,亦或是剑士和弓手两人在周边游走支援给临近队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本就尚武的武人更是频频投来想要并队或结成支援的邀请,几番犹豫后还是被见事不妙的我从中插入回绝了。
别再来更多拖后腿的了!再多也顾不过来!
另一侧,作为领队的骑士和法师的争吵已然临近尾声。虽然这两者都是效力于城市的,但或许是各自的职业习惯不同,彼此看待问题的方法也不完全一致。
对于本就伤者甚重的武人来说,谨慎地集群推进是最好的选择;而对于可以轻松控场一大片范围的法师来说,利用感知的范围探查周边环境,松散地探索周边才是最为有效的做法。
而最终终结这个问题的是听得烦躁半途插入的希罗的导师。
他的做法同样也很简单,既然大家谁都说服不了对方,干脆彼此结合一下,取两者的优点之处,做到既能谨慎地向前推进,又能稳固地确认周边的安全,防止有狡诈的魔物自两边绕路合围。
于是很快,重新编队的小组呈现出分散中隐能彼此支援的云雾状,向着靠近灰暗地带边缘的方向行进。
幸或不幸的是,这次探索没有持续多久。
队伍没能抵达边缘地带。
意外出现的巨兽拦截了去路,向着对方行来的方向喷吐出带着腥臭的鼻息。
与此同时,一直悬挂在领头骑士腰间,本应不该作声,通体呈现出灿金色,仅有巴掌大的铃铛忽然响起,叫领头的两人豁然色变。
圣树壁垒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