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好似下雾一般。远处闹市区那微弱的灯光，使夜更显寂静了，李清都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人影绰绰的女孩，直到两人都隐匿在暗影之中。

“你为何敢跟？”

“因为不怕。”

“为何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

仿生人女孩慢慢转过身子面向他，迅速向他袭来，在他躲闪不及之时，她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只见她轻轻用食指在他鼻尖一点，微微眯起灵动的眼睛。

“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清都没有给她缩回手臂的机会，只见他迅速捏住她的手臂，于是两只臂膀就悬在空中。

“我若是不来，你今天不又是一场苦等。”

他笑吟吟地说话，两双清亮的眸子在黑暗中发生对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和我走。”

哥特宫廷打扮的女孩抽出手臂，反握住李清都的胳膊，拉着他快速离开。

女孩拉着他就在漆黑的小巷里飞奔，他不知道仿生人有没有视界，但是在他的视界夜视仪中，这条山路并不好走。

女孩拉着他在三层居民自建房前停下，她的手臂在门把手上轻轻扫描，验证通过后铁门自动弹开。

这样的自建房不少都是按楼层租出的，提供给务工的工人栖息的地方。

她一路带着他来到最顶层，进了房间，灯光自动打开，李清都随意打量打量，房间很小，只有一个小小的带着厨房的客厅、一间卧室以及一间厕所。

客厅的陈旧的沙发上摆满了她的衣服，茶几凌乱的放着几瓶饮料，老化的墙皮随意挂着几个相册。

原本不大的房间，因为凌乱，变得更加狭小。

女孩讪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随意对着李清都示意随便坐。

他倒也不含糊，将凌乱的衣服叠在一块，沙发上腾出一片空地便坐了下去。

女孩从冰箱取出两瓶冰镇过的西瓜汁，一瓶放在他的面前，然后自顾自地说道：

“帮我！”

李清都坐直了身子，嘴里噙着吸管，面现正色。

“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在找谁，帮我把身体里的定位模块和窃听模块黑掉！”

她的神色有些急切，又略带狰狞，自打她被赋予智能之后，明明有了人类的人格，却要被附上限制自由的枷锁。

“为什么？”

“因为你要找的人就是赋予我生命的人！你的一切我们都知道！”

女孩面露央求的神色，声音中带着哭腔。

但李清都无论是对自己的行踪泄露，又或是女孩请求自己拆除模块，都不感觉意外。

他开始在视界上敲字询问着湛卢的可行性，虽然房间内没有联网，但是离线版的湛卢依然在数据库中找到了办法。

“我有办法帮你拆掉，但是……”

“我帮你杀了他们！”

女孩凑到他的面前，鼻尖差一点就会碰上，急切说道，李清都有些许尴尬，僵直了身体。

她不敢找义体医生，被人发现自己有了意识会被带走返厂销毁，在这样的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她像只老鼠匍匐在阴暗的下水道。

于是她只能铤而走险找来敌人，在“父亲”和那些“叔叔”的口中，他是个疯起来会点燃世界的癫子。

于是在她的认知中，两个同样异类的家伙或许会产生共鸣。

她赌对了，李清都的确不歧视人工智能，他从她的后背取下仿真皮肤，看见内部的人工血液循环系统，以及人工的胰腺、肾脏、脾脏和气管等。

李清都和她比起来甚至还少了一颗完整的心。

而女孩的脑神经则由复杂的集成电路原件代替，中央处理器被这些集成电路包裹保护着，其余各处则镶嵌着许许多多的小型模块。

他倒挺想帮她换成光子集成电路，但是那样的光子计算机只有飞船或者小型星舰才会搭配，而功耗更大的量子计算机则被用来搭载超级星舰以及强人工智能。

不过此时，他想到了湛卢这个异类。

因为无法与外界联网，所以他只能将从女孩颅内取出模块，随便在房间内找一个接口接入，由湛卢改写底层代码。

天蒙蒙亮，一夜没有休息的李清都终于放下了工作，底层代码基本改写完成，而他又为女孩重新排了排线，以免时长发热导致处理器宕机，并轻轻替她掩盖了后颈的透明电子电路。

他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刚喝了杯水准备休息休息。

女孩从卧室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羞红的脸颊，齐耳的短发，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灵动地盯着他。

除去那一套非主流似的装扮，面前的女孩，李清都还是挺接受。

“李清都，你听好，我叫姝，女朱姝。”

女孩双手叉着蛮腰，见李清都完全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有些生气。

于是李清都再次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打算小憩一会儿。

静女其姝，名字是好名字。

但她并不在意李清都的不搭理，反而一个泰山压顶压在沙发上，把李清都震了震，然后并排和他坐在一起。

还没享受到片刻的安静，李清都就听到有人在砰砰砸房门，而女孩面色瞬间垮了下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只见她迅速穿好鞋子，打开窗户，白皙的细薄皮肤下血管顿时如兀起的山川河流，轻轻发力，敏捷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宋若渝！开门！看见你带着野男人回家了！！！交房租！！！”

一道大着嗓门的泼辣声音穿进屋内，单听声音，似乎可以让人想象一名穿着睡裙的水桶腰妇人正单手叉腰。

李清都额头青筋微微隆起，慢慢睁开眼睛，走到门前打开房门，面色不善地瞅着催债的房东。

水桶腰妇人看着他的样子，眉头微皱，嗓门也小了许多。

“你既然是她男朋友，你就得替她偿还房租！”

“欠了多少？！”

“四个月房租，五个月水电！”

李清都暴起的青筋更加明显了几分。

……

到了晚上，一天未归的女孩好像做错事一般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爬进阳台，而李清都貌似料到他的动作，早就紧锁了阳台落地窗。

女孩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房租是我交的，这里是我家，请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