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敏,胡人马多,行动如风,只需稍有机会就能从战场脱离,唯有狭路相逢,方有我等获胜之机,你传令下去,一会三鸣鼓,我等便冲锋,重骑在前,全军压上。”
张林紧盯着前方,向着宋宪说道。
宋宪点点头,立即在马上拱手,“宋宪愿为先,为司马破敌。”
张林立即听出了宋宪话中的含义,无非是劝他留守大营,不要亲自涉险云云。
那份关切他是感觉的到的。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既指了指山下的胡骑,又瞥了眼身后的一众骑士说道:
“公敏观胡骑军容,可像恶狼否?”
宋宪点点头,“匈奴人凶狠嗜血,自像恶狼。”
“可如今群狼毕至,公敏认为,单凭我这三百老兵,能尽破胡骑否?”张林继续问道。
宋宪摇头,“我军正卒人少,自是不可,但我军有并州乡勇相助,一动起来就如地崩山摧,区区几个胡骑又能奈我何?”
张林突然笑道:“说的不错,我军胜就胜在人多,甲多,狭路相逢勇者胜,几个胡骑又能奈我何?可公敏认为,自己能带走身后的乡勇否?”
张林只有三百老卒。
前方高顺大盾手带走一部分,而今留在他身边的早已不足两百之数,他还能有如此声势,那些集中起来的青壮自是不可少的。
他们都盯着他,盯着那身重甲,若他不冲,只知龟缩在后,身后的青壮又何谈效死,又想什么狭路相逢。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基本的勇气还得有,这是他避不开的。
曹操如是,孙坚如是,哪怕是董卓亦如是,若渡不过这一关,何谈成就大事?
宋宪沉默了半响,然后咬牙道:
“既然司马执意,那宋宪请为司马左右,只要宋宪还在一刻,我必不让胡虏伤司马分毫。”
“好。”
张林抚手,从一旁接过一柄马槊,“公敏前去通告全军,只待胡骑搬开拒马,便鸣鼓,随我破敌。”
宋宪立即领命而去,连同着什长,伍长一齐通告全军。
宋宪正想说两句场面话,不曾想赵通从哪里摸出个泥碗来,一把砸在地上。
清脆的响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光和七年大旱,瘟疫横行,我等逃难出乡,一无粮草,二无浮财,路上又有黄巾阻挡,能做之事,无非等死而已,若不是路遇郎君,你等,我等又岂有今日返乡的风光?
今日胡人来,乃是想让我等死,故土就在眼前,你等甘心否?
若不甘心,那就一起干他娘的,一死无非报郎君而已,又有何惧哉?”
你别说,赵通一番话还真把乡勇们的热情调动了起来。
赵通说的对呀,他们好多人本就是该死的,若不是得了张林的粮草,他们早就不知道死在了豫州的哪个山沟沟里,哪会今天返乡的机会。
并州就在眼前,前几日又下了雨,正是播种的好时节,又岂能让胡人破坏。
“弟兄们,干他娘的。”
随着第一声叫骂响起,张林身后就开始此起彼伏。
他苦笑不得,但还是感觉军心可用,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忽地,胡人用套索搬走了最后一个拒马。
随后是一骑当前,百十胡虏紧随其后。
“汉儿技穷矣。”
马上的胡人开始大笑,越发集中的向着营盘冲锋,他们前方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甲兵。
只待将这些人杀尽,无尽的财货,数不清的汉人奴隶皆由他们所有。
张林的眼睛凝了起来,左手一抬。
“鸣鼓,战机已至,诸君随我杀!”
左手落下,张林提着马槊冲出了第一步,紧跟着是宋宪和赵通。
鼓声沉密,但马蹄声更快,主将都领头,身后的一众军士又怎敢不跟紧点?
从山坡上一拥而下,这下真如山崩地裂一般。
张林虽说领了头,但他心里其实还是挺犯怵的。
尽管穿着重甲,可若是被流矢射了额头怎么办?
他只得尽量把头低一些,让头盔护住脑袋,眼睛斜瞟着把握方向。
但只跑了百步多,他这种担心就成了多余。
宋宪等亲随死命的把鞭子抽击在马背上,不多时便与他平行,然后猛地加速超了过去。
张林素来武艺不行,他们又怎敢真的让他涉险?
冲到最后,还是变成了宋宪打头。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在那种氛围下,几乎是人人都不心疼马力的往前冲,勇气就好似会传染一般。
“杀!”
一人呼叫,二人齐呼,三人变成山呼海啸,一压而下,宛如洪流。
高顺急忙拉着盾手们撤走,正好让胡骑们对上了这股洪流。
马上的匈奴人都懵了,可他们早就冲进了高顺给他们留下的阵地,相距之间也不过数百步而已,仓促之下根本就来不及调转方向,更别提勒马。
宋宪领着骑士刚将战马的速度催发到极致,两支军马就狠狠撞到了一处。
胡骑中有好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瞬间就被前方的铁骑碾压。
张林手下的骑兵可是有数十人,乃至近百人披甲的。
虽说比不了后世的西夏铁鹞子,金人铁浮屠,但对此时的匈奴人来说仍如挥下的利剑一般,顷刻间就被凿入了军阵,摧枯拉朽。
一时间,攻守易形。
胡人这些天打的太顺了,在空虚的并州抢的忘乎所以,所以在面对军势更强,甲具更多的张林军的时候,下意识的竟是发愣,不敢相信,然后竟是逃跑,抽出刀枪的已是悍勇之辈。
可如此情况,如此狭窄的甬道,又哪里是给他回转的呢?
匈奴人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强。
面对张林蓄谋已久,毅然决然的断然一击的时候,也只得硬生生吃下。
下一瞬,马匹撞击着嘶鸣,然后是挥舞的马刀,以及直击的马槊,兵器碰撞的声音,利器的切割声音相互交错,紧跟着便是扬起的鲜血。
过千人的骑兵在这小小的山坳里短兵相接,仅仅是一个照面,就有百十人坠马。
被踩死,砍死的人不计其数。
然而更糟糕的是,原先跟着高顺撤走的大盾兵也在重新围了过来。